他听到了。
有些話她不說他是不會懂的,但只要她說出口了,他決計不會漏听。
「楚維的父親和我的父親確實有口頭上的婚約。」他原本不打算告訴她的。
她的眸光黯淡了下來,驕傲的自尊卻不允許她移開視線,持續盯著他,盡避她打從心里害怕听他接下來要說的話,仍鼓起勇氣面對他。
「別哭。」他輕聲哄道,即便她並未流半滴眼淚,他就是知道她快要哭了。
「我……沒哭。」她抿著唇把話吐出來,硬是不讓聲音听起來哽咽,更不讓眼淚滴落。
要哭也要等听完了之後再哭。
瞧她抿著唇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情,他哪里舍得?他可是從發現月牙上的金鐲戴在她腳踝上便決定要娶她,且非她不可,因為月牙上的金鐲是屬于他妻子的東西,戴上了也就等于宣示了身分。
但她不知道,因為他沒同她說過。
嘆了口氣,他不再賣關子,「我跟楚維從沒想過要結為夫妻,其實楚維她也有一個青梅竹馬的戀人。」
打從一開始他便不打算告訴她,如今要說,他便會照實完整的告訴她。
楚維有個青梅竹馬的戀人?
水朝陽屏氣凝神等著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那人就是帶領喀爾族余黨的戎戈。」
「起兵進犯的也是他?」
旭天曜一手捂著額際,無奈的問︰「你到底知道多少?」
「全都不清楚。」一知半解最可怕呀!她現在總算了解這句話的意思了。
但若真要選,她還是會選擇一知半解,剩下的只需要靠嘴去問即可,畢竟被蒙在鼓里可不好受。
「戎戈是為了楚維才會出兵的吧。」得知旭天曜和楚維沒關系,水朝陽終于能冷靜下來思考。
既然是青梅竹馬的戀人,出兵的原因也很好猜了。
「嗯。」
擰起眉,一個念頭悄悄在水朝陽心中形成。
「現在可以告訴我你針對楚維的原因了嗎?」撩起她幾綹散落的發絲,他恢復懶散的神態。
被他的疑問給問倒,水朝陽鼓著腮幫子,紅女敕的小嘴一張一合,把話含在嘴里不願乖乖的吐出來。
到底要不要告訴他?她遲疑著,不想輕易將自己的心情告訴他,就怕他會驕傲起來。
「嗯?」
「……我吃味。」磨蹭了半天,她終于吞吞吐吐的說出真心話。
「吃味?」她是在……吃楚維的味?
了解她的心思之後,旭天曜毫不客氣的朗笑出聲。
「不準笑!」早知道會被他嘲笑,她說什麼也不會說!
氣不過的她伸手捂住他的笑聲,媚眼迸出惡狠狠的凶光,試圖掩飾兩頰克制不住的暈紅羞赧。
旭天曜健壯的手臂一攬,將她抱個滿懷,愉悅的笑聲依舊回繞在她的耳邊不斷。
呵,她不知道,他生命中或許不只一個女人,但她,才是最重要的那個。
窩在他的懷里,水朝陽懶得同他爭什麼。
也許是因為他的笑聲太悅耳,從他的胸口直攻進她的心頭,看在以往都是他先低頭討好她的份上,今日她決定不予他計較。
誰教她是他的妻呢。
第9章(1)
慌慌張張的腳步聲在帳包外頭雜沓響起。
「王,戎戈攻來了!」沒多久,緊急的知會高喊聲打散了帳包內的濃情蜜意,旭天曜面容一凜,松開抱著她的雙手,神情嚴肅的步出帳包。
「人在哪兒?」
「第一峰。從那兒開始接近。」青柳立刻報告情況。
旭天曜擰起眉。
第一峰離犽族的搭帳地點並不遠,要攻過來根本不需費多太多功夫。
「立刻整裝。」他下了命令。
四周盡是慌亂的步伐,男人們牽出馬匹整裝待發,都清楚情況並不樂觀;應付夜襲向來是件吃力的事,在視線不佳的野地作戰,還得面臨一些突如其來的攻勢,所有人都對情況不樂觀。
水朝陽慢他一步出帳包,方踏出帳包外,原本十萬火急的氣氛瞬間慢了下來,男人們瞪凸了眼看著換上犽族服飾的王妃。
「怎麼著?這會兒情況不是很緊急嗎?還不快去!」被人盯著瞧,她有些不好意思,立刻趕人。
「是,王妃!」男人們收回視線匆忙離開,還是有不少人回過頭偷覷,但全在旭天曜的目光下識相的別開雙眼。
接過青柳遞來的戰甲穿上,旭天曜道︰「回帳包去。」這話是對著水朝陽說的。
「你們要出兵?」看著男人們紛紛換上戰服抓起兵器,水朝陽看得出眼下的情況有多危急。
「發動夜襲是能毀掉一整個部族的。」他想戎戈大有這個意思,想報滅族之仇及一並救出楚維。
「有這麼嚴重?」在長安京從來沒有夜襲這種事情,不過就片面字義她還是了解那不是好玩的。
「嗯。」借著燃起的火炬光芒,他輕輕的捏了捏她的臉頰,「所以別出去,乖乖在帳包里待著。」
不想讓他操煩,她難得順從頷首,「嗯。」
丙不其然,他挑起眉,笑道︰「若你平時都這麼听話就好了。」
她是很正經的,他卻在說笑!
「平安回來的話,我會讓你知道這不是我最听話的時候。」沒把他的揶揄放心底,此刻她擔心的是他的安危。
夜襲是件危險的任務,他身為犽族之王當然得帶兵出發,這是她首次感受到為人擔憂,在長安京她會擔心艷城的營收和營運,卻從未擔心會有人侵犯到艷府水家的領地,亦不用擔心兄嫂的安危會出問題,長安京是個富庶平和的地方。
語言,吃住,氣候,生活民情,這些是她擔心也必須習慣的,來到漠北她學會了好多需要擔憂的事,如今又添一樁。
看出她眼底的擔憂,旭天曜笑得好開心,好像此趟出去並非帶兵打仗,而是打贏了勝仗回來。
「王,馬匹已經備妥。」兀顏替旭天曜牽來他的坐騎。
「把月牙給我。」他頭一次向她索討月牙,她也乖乖的將掛在腰間的月牙交給他。
她听過關于月牙的傳聞,既使月牙不出鞘,他在出兵的時候都會帶著月牙,听說那是一種勝利的象征。
于是她還給他,希望他能凱旋歸來。
「月牙給你絕對要贏,可別輸了回來。」她定定的看著他。
「等我。」旭天曜握住她的手輕搖,算是給她承諾。
他利落地跨上馬匹,兩人牽著的手也被迫松開,接著他抓緊韁繩率領男人們離開。
而她,只是凝視他離去的身影,久久,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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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襲的夜,犽族點亮了火炬照亮整個山頭。
听說這是為了讓打勝仗的男人們看清楚歸來的方向,也是一種祈禱儀式,火炬不能滅,滅了就是不祥的預兆。
由于大部分的男人都跟著旭天曜出兵,族里只剩下少數的守備兵力和老弱婦孺,這會兒沒人願意躲藏在帳包里,全聚在帳包的中心互相安慰彼此,穩定心神,同時專注的為赴戰場的親人祈福。
漠北的夜即使是初夏還是寒冷,今夜刮起的風更是寒得刺骨。
水朝陽獨自一人坐在偏僻的角落。
她在等,等旭天曜信守約定回來,他臨行前的余溫還殘留在她的手中,所以她相信他的話,況且若非他能力足夠,又怎能征討附近叛亂的部族。
只是……心中就是有股不安的預感讓她坐立難安。
驀地,一陣清亮的嬰孩哭聲響起,在人群聚集卻寂靜的地方顯得特別嘹亮。
水朝陽方抬首,只見一名婦人抱著襁褓中的孩子,低聲的向其它人道歉,然後往人少的地方走去,可不管怎麼哄孩子就是停不了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