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傷……啊啊,是了,她忘了自個兒替旭天曜擋了一刀,難怪會全身無力下不了床榻。
「你——」他話才起頭,水朝陽立刻顰起眉心,一臉痛苦的神情。
「唔!好痛!」右胸口隱隱作痛的刀傷很快入侵她的知覺,這次不再是使不上力,而是痛得想殺人!
不自覺鎖緊兩道劍眉,俊臉蒙上了一層寒霜,旭天曜默不作聲地出了帳包,不一會兒帶了個人進來。
不消多想,那人便是大夫了。
旭天曜神情陰森的站在一旁,仔細盯著大夫的動作,偶爾用她听不懂的語言和大夫交頭接耳談論她的傷勢。
「他……他說什麼……」痛得牙關緊緊打顫,她仍是咬著牙問完。
正在和大夫說最後幾句話,說完他踱回床邊坐下,臉色還是難看。
「喂……」她想知道自個兒怎麼了,無奈說不出完整的句子,只得起了個單音催促他回答。
「很痛嗎?」他伸出虎掌爬上了她細白女敕滑的手背輕撫著,藍眸滿載著憐惜。
如此縴細瘦弱的身軀,是從何冒出勇氣替他擋刀的?
他只記得鋒利的刀子不長眼的砍入她胸前時,他的胸口彷佛也失去了什麼,當她倒在他面前,他幾乎忘了如何呼吸,甚至全身發顫,害怕她將再也不會張開眼醒過來。
回到犽族後他只能不斷的自責,若他那時沒有貪圖她少見的體貼關心,因而依靠著她的話,她根本毋須替他擋刀,他也不會因為來不及反應,眼睜睜的看著她為了保護他受傷。
水朝陽心頭一陣顫動。
他的目光既溫柔又灼亮,讓她很不習慣,那眼神像是專注的凝視著一件最珍貴的事物般,蘊含著一種她似懂非懂的情感。
「嗯……還……還挺得住……」這次她不是因為疼痛而回答得結巴,是感到別扭而別過頭。
她隱約的察覺到兩個人之間有點不一樣的改變,卻無法說出是哪兒不同。
掌心撫上心窩,水朝陽想弄清楚心中無法言喻的感覺。
旭天曜沒注意到她心境上的變化,直覺認定她是忍著痛不說,才會按著胸口。
「忍著點,先吃點東西,等等我幫你換藥。」
「唔……」見他認真的表情,她只好將辯解的話咽下月復。
「喝點熱的。」旭天曜捧著一只木頭做成的碗,里頭裝著滿滿的白色液體,是剛從火爐上舀出來的。
傷口只要一經拉扯便會疼得她小臉皺成一團,于是旭天曜輕柔的將她扶起,替她調整好位置,水朝陽才捧著木碗先吹涼,然後以碗就口,小口小口秀氣的飲下。
「這是……」沒嘗過這味道,水朝陽只覺得還挺對她的胃口,索性全部喝完。
「是羊乳。」
「羊乳?」乍聞之下的確讓她有些驚訝,在長安京她從未喝過動物的乳汁,沒想到來到漠北,能嘗到這麼特別的東西。
「還要嗎?」
她頷首,開始打量起四周的景物。
滿是橫木的帳頂,用羊氈搭成的帳包,放眼便能一覽無遺的室內,所有需要的家具一應俱全,正中央擺放著一口火爐,爐上似乎正在溫熱什麼食物,香味溢滿整個帳包。
她知道漠北有很多游牧民族,他們生活的方式和漢人不同,听說他們是住在用羊氈搭起的帳包里,易拆易建方便他們遷徙……如此說來,犽族也是個游牧民族。
見她連喝東西都緊扯著兩道柳眉,旭天曜擔心過後始覺得胸口一陣奔騰的怒氣。
他是感動她奮不顧身替他挨刀,可不表示他對她的行為贊賞,若非她現在身體處于極差的狀態,他可能會考慮想個法子好好懲罰她,讓她了解刀是殺人不長眼的!
「以後……別再做這麼危險的舉動。」接過她喝完的木碗,旭天曜背過身不想讓她看見他怒火深沉的恐怖神情,同時不忘將烤熟的羊肉切成小塊方便她進食。
危險的舉動?
「如果……你是說擋刀的話……」凝視著他的背影,水朝陽發現他身上裹著藥膏的傷處不少,更讓她確定自己的行為是正確的。「我也不知道當時自個兒是怎麼了,也許是風寒讓我意識不清吧。」
她只要想到那把刀可能會落在他身上,就讓她心口悶疼不已,來不及思考身體已經做出了反應,壓根無暇思及自身的安危。
「你是個女人,在那種情況下能躲多遠就躲多遠。」他的出發點是不希望她受到任何傷害,偏偏出口的話和語氣會讓人誤會他不領情。
听听這什麼話?她可是好心救了他,替他挨刀不說,至少也該說聲感謝吧!
脾氣向來很沖的水朝陽一听,激動的握緊拳頭,「女人又怎樣?你還不是靠我才沒事!」
餅于激動,她話才說完白色的單衣已經滲著血跡,愈合速度已經很慢的傷口再度被拉扯開來。
「你!」知道她誤會了他的意思,再瞧見她的傷口滲血,旭天曜一時詞窮,向來從容鎮定的藍眸閃著驚慌,「別動!」
自覺委屈加上胸前撕裂的痛感,水朝陽粉唇一扁,豆大的淚珠撲簌簌地落下,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她放聲哭喊︰「嗚……走開啦!……我不想看到你……」
到底她也是個女人,面對那種情況就算再大膽也會有畏懼的時候,又被捅了一刀,他除了數落她連句關心的話語都沒有,教她怎麼不委屈?
「不是的——」旭天曜急著想看她的傷口,卻屢屢被她揮開。
他並不想要惹她生氣呀!
「都是你……早知道我抵死也不要嫁給你了!」想到自己孤身一人來到遙遠的漠北,這兒連讓她撒嬌的人都沒有,而他竟然說出那種話,能根本是想氣死她!
她口不擇言的話像一記悶雷狠狠敲進他心里,霎時間,旭天曜怒黑了一張臉。
「水朝陽!」她說什麼!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拔高嗓子朝他咆哮︰「你以為嗓門大我就會認輸嗎?……咳、咳……」
話才出口她便咳得上氣不接下氣,好似連心髒都要被她嘔出口中。
上一刻的怒火中燒急轉為憂心,他的口氣也緩了下來,「先別說話,你還傷著。」
「傷著?……咳……咳……」眼眉間挑起訕笑的表情,她捂著胸口道︰「你若真這麼想,又如何會說出這些話?」不管她做什麼他總有一堆反對的話要說,她也是出于……好意,要救他呀!
「所以說我不是——」他急著想反駁。
「咳咳咳咳……」咳得喘不過氣,她揚手打斷他的話。
眼見她胸前的紅漬越染越大片,旭天曜還得應付她突如其來的精神崩潰,蠟燭兩頭燒的情況下,終于逼得他不得不出掌打暈她。
哭泣聲伴隨著沙啞的尾音落下,水朝陽軟綿綿的倒向他懷中,他才終于松了口氣,先行替她點了止血穴,才手忙腳亂的檢查她的傷口,並重新包扎。
親眼瞧見她的傷口加深,他無限自責。
早知道自己口拙,還不如什麼也別說。
「對不住……」長著粗繭的指月復游移在她蒼白的小臉上,除了深深的歉意,他想不到該說什麼。
可如今,就連他的道歉,她都听不見了。
第7章(1)
旭天曜幾乎不眠不休的看顧著水朝陽。
自從那日她短暫的蘇醒之後,又過了三日,她的情況時好時壞,時而高燒不斷,沒多久卻又渾身冰冷不已;有時她夢囈不絕把他從打盹中吵醒,他會握著她的手讓她知道還有他在。
犽族唯一的大夫是除了旭天曜以外鎮日守在水朝陽身畔的人,每當他走出旭天曜所屬的帳包,所有族人都會圍上來關心他們還未見上一面的新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