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如此,這一年多來,他依然輾轉難眠,憂心掛慮她出了事,深恐……羅雋緊緊扯眉,不願深想。
「啟稟王爺……」
羅雋抬起頭,見常喜欲言又止,一臉遲疑,「有事直說。」
「可是……這只是屬下個人的感覺,況且俊男美女多數一個樣,所以屬下……」
「本王叫你直說。」羅雋懶得听他叨念,下了命令。
「五王爺,屬下見過孫少宇一面,當時覺得他面貌熟悉,似曾相識。後來一再回想,原來他的五官是與鳳姑娘有幾分肖似。」常喜果然迅速直說。
羅雋瞪著他,心中疑雲擴大,內心似擂鼓猛力敲擊!
他不斷回想,不停思索其中諸多疑點,套用假想,一一抽絲剝繭,厘清真相,逐漸撥雲見日。
倘若他心中猜想成真,二皇兄是聰明反被聰明誤,結果他與二皇兄都被耍了,如此他百思難解的謎團,一切便都獲得答案!
「常喜,本王要立刻動身前往江南一趟,你留在此地繼續追查消息。」這些日子來有如一攤死水的心湖再次涌出活泉來,他胸中激動萬分,神色不再平靜,恨不得立刻飛到江南證實這一切。
「王爺只身前往萬萬不可!屬下不放心,還是讓屬下!」他焦急地抬起頭,和主子一雙深邃不耐眼神對個正著,馬上低頭苦臉道︰「屬下遵命。」
「若有消息,立刻到江南來報。」
「是,王爺。」又讓黑盤得了好處!
船行至江南,放眼一片秋色,他坐靠窗邊,遙望遠山含煙,水面波光,心中只想一人。不久,船已靠岸。他令一名在江南有親戚的侍衛下船去找人。
等待許久,侍衛帶了一名老嫗上船來,進入船室之內。
「五爺,她是我表叔父的鄰居,大家都喚她江婆婆,她說孫家小姐就是她接生的!而且……」侍衛急于表現,滔滔不絕想繼續講下去,黑盤一手捂住他的嘴巴,敲了他的腦袋。
羅雋啾著白發蒼蒼的老嫗,她步伐慢,才剛爬上階梯,走過船廊,踏進船室來,還雀躍地不停回頭張望。
她活了大半輩子不曾登上這麼大又氣派的游舫。船上兩層樓,船柱、窗戶用的是上等木材,雕梁畫楝,裝飾高雅。這老蔣的小遠親果真沒有騙她。那麼,只要能認出孫小姐畫像來便重重有賞,也是真有其事了?
「老人家,若是請妳指認,能否指出孫家小姐來?」老嫗緩緩轉過頭,看見前面坐著一位年輕斯文爺兒,一見那雙威嚴俊目,尊貴不凡的外貌,她立刻瞠目,連忙下跪道「大人,民婦認識孫小姐,民婦能夠指得出來!」
「老人家不必多禮。」羅雋看了一眼黑盤。
「江婆婆,快請起來吧。」黑盤攙扶她起身,帶她到一旁長桌看。
桌上已經擺了幾幅攤開的畫像,畫中美女長相各有不同,有清秀月兌俗,有小家碧玉,有端莊秀麗,有嬌艷如花……
江婆婆一一看了過去,便搖搖頭,肯定的說︰「這里面沒有孫小姐的畫像。」
羅雋瞇起了眼,拿起茶幾上一副卷軸攤開來,「老人家,看看這一幅。」
江婆婆站得遠了些,看不清楚,慢慢走近一看,這臉上便發光,立刻指著畫像說︰「是了、是了,這是孫小姐!餅去孫小姐就是長這樣!那美貌啊,真看得人發呆啊!」
找到了!羅雋盯著老嫗臉上的情緒,緊握了畫軸。原來她不叫喜兒,更不叫鳳紫鴛,她更不是他的皇嫂,她叫!孫少!她可騙得他真苦!
羅雋忽然鑽眉,狐疑地啾著老嫗。「妳說是過去的孫小姐?這是何意?」
「唉!紅顏薄命啊,大人,現在的孫小姐已經毀容了。」
羅雋一驚,胸中一緊,瞪著老嫗,聲音嘶啞︰「老人家,把妳所知細說出來。」
江婆婆也是愛說話的人,很快便開始從知縣張富生愛上孫少,上門提親,屢遭拒絕,不擇手段說起,仔細地說了孫少離家時間,回家之後所發生的事,甚至當時就是她去了孫家幫孫小姐驗身的……
羅雋臉色愈來愈難看,畫軸落地,兩手緊握成拳。
孫府
西側樓院,一片冷清,再無往日春景。
「小姐,江婆婆說她有事情要見妳耶。」孫少兩手撫在琴上,始終彈不出一個音來,目光正出神,听見丫鬟聲音,緩緩抬起頭來,望著一個俏麗活潑的女孩,一會兒才回過神來,面紗底下彎起唇瓣。
「喜兒,去請她進來。」
「好的,小姐。」喜兒像只蝴蝶飛了出去。
孫少望著她的背影,怔怔若有所失。她曾經以為揮劍能斬情絲,情如流水遠去,隨歲月而逝……哪知情到濃時思念深,忘不掉,斬不斷,任憑歲月走,他的形影緊緊盤踞心中,根深柢固,難以拔除。
相思如影隨形,她卻深知不可如此下去,她該要做些什麼,讓自己徹底遺忘他……縴手撫上臉兒,深深嘆了口氣。
「小姐,江婆婆來了!」喜兒把人帶進來。
「江婆婆,好一些日子沒看見您了。」她起身,拉開茶幾旁的椅子,「您請坐。您近日可好啊?」
「謝謝孫小姐。老,腰都快直不起來了。」江婆婆坐了下來,望著她戴面紗的那張臉兒,忍不住嘆了口氣,滿臉惋惜。喜兒倒了杯茶給她。
「婆婆,您來找我家小姐有什麼事,剛才都不肯告訴我,神秘兮兮的,現在總可以說了吧?」
「不成、不成,這事只能孫小姐一人知道。」老人家雖然喝了茶,還是連連搖手。
「喜兒,妳先下去。」
喜兒嘟著嘴,百般不願地走出房間,把門帶上。
「江婆婆,是什麼事這麼神秘啊?」孫.少笑吟吟地問。
老人家這才小心地掏出一封信來,一面說道︰「那位大人托我把這封信帶來給小姐,他說小姐看了便明白。」
「大人?是哪位大人?」她听得一臉茫然,伸手接過信封,倒是看江婆婆一臉興奮和光芒,還比較讓她好奇。
「我也不知道他的身分,是鄰居老蔣的遠房親戚帶我去見他的,我听他們喊他『五爺』。不過啊,我一見他,就知道他不是一般富貴而已。那位大人相當高貴,周身像有一股氣圍繞著,我看旁人可不敢隨便靠近,天一樣的人哪!」老人家簡直把人形容成了神,一口氣難以說完,還喝了口茶。
孫少卻一听「五爺」,立刻一顆心緊縮,手里捏著信封顫抖。不可能是他,不可能會是羅雋,他不可能查得出來她的身分……信封里,似乎有個軟軟像布料的東西。
「江婆婆,那位大人只托妳拿信過來,還有交代些什麼?」不可能是他,她的心卻狂跳不已,全身止不住抖。
「哦,大人說,他的船會在柳江岸停靠三日。」江婆婆喝過了茶,見她眼眶染濕,不大對勁,趕緊起身說︰「孫小姐,那我先走了。」
「婆婆,若有人問起妳找我何事,請妳隨便找個借口搪塞了,別提起『大人』的事。」她從頭上取下一支珍珠簪子放到她手上。
江婆婆謹慎地點點頭,收下了簪子。
孫少喚喜兒進來,代她送江婆婆出去。
房里剩下她一人,她才望著那封信……
不可能是羅雋,不會是他……我听他們喊他「五爺」。那位大人相當高貴,周身像有一股氣圍繞著,我看旁人可不敢隨便靠近,天一樣的人哪!除了他,還有誰!她雙手抖得不成樣,好不容易才拆開信封,一不小心,從信封里滑出一道白光,一個東西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