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玉溫香……他走進偏僻街巷內一間古董店。店面毫不起眼,但幾年來早已遠近馳名,據說是一間怪店,里面不賣任何古董,但凡有人拿奇石美玉來賣,店家看上眼者,定出高價購買。
鼻董店里只有一人守鋪,這人年紀不大,二十出頭,眉清目秀,身形頑長,見有人開門進來,以為是親愛妹子為他打飯來。
「樂兒,今天外頭風真大,我這有披風,妳一會兒……」親切笑顏見了來人,嘴角下撇,轉身回了櫃上,連聲「主子」都懶于施舍,喃喃道︰「奇怪了,真是奇怪了。」
「大膽常歡!見著五爺大駕,敢不叩首,罪該!」
「常喜,你們二人守在外頭等我。」懷中軟玉溫香,他心神難定,腳步未停,穿過鋪子,走入內院。
「是,主子!」左右護衛常喜和黑盤領命。等待主子離開,常喜便直起腰桿,連忙向弟弟詢問︰「怎麼,樂兒還沒幫你送飯來嗎?」
「嗯,平常這時間早到了,真是奇怪。」常歡皺眉,透過窗口,目光頻往外探,偏僻巷道無哈人跡,一眼望盡,始終不見那抹熟悉人影兒。
「這可怪了,不會出什麼事吧?」
右護衛黑盤身形高大魁梧,腰間配劍。他抱起胸膛,娣視常家兩兄弟憂心仲仲的臉色,忍住喉嚨癢乖乖閉緊嘴巴。
去年常家兩兄弟對他開口,原來他上任右護衛這一年來,這兩兄弟經常用「熱情」眼光看得他起雞皮疙瘩,三不五時還向他打探私事,挖光了他的祖宗八代,一切都是為了幫他們最疼愛的妹子找一個可靠丈夫。
臂察一年,他才通過常家兄弟的考驗。而他看常喜五官端正,體格壯碩,英姿煥發;常歡雖然身形略嫌單薄,可那張臉生得俊秀。左右街坊鄰居有女兒的都想招兄弟倆為婿。
想常家兄弟外型都不錯,這常家妹子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當下確實是有些心癢難耐了。當時也在這間鋪子里,兩兄弟形容妹子,說道常家妹子閨名樂字,常樂聰慧可人,賢淑端莊,和顏悅色,溫柔萬千,城中姑娘無一可比擬,是萬中選一的好姑娘,是兄弟兩人捧在手心里呵護的寶貝,問他可有意思當兩人妹婿?
這听得他心花怒放,直看著常歡那張好看的臉龐,點頭如搗蒜,惑笑連連。想自己孤家寡人二十載,潔身自愛,總算守得雲開見月明,喜獲佳人了!
扮哥……
當時,他听得身後門外傳來一聲呼喚,那聲音如黃鶯出谷,清韻迷人,余音繞梁,柔情款款,果真是溫柔萬千,听得他心跳氣急,兩手緊握,緊張萬分,靦眺如個青澀小子轉過頭去!
黑盤猛然一震,渾身發寒,猛搓著兩只手臂。往事真真不堪回首啊!
這兩兄弟根本就不用擔心常樂會發生什麼事,她便是夜里只身出門,也是安全得很,別嚇到路人就是萬幸了。
「五爺應該沒這麼快離開,我回去看看。」常喜終于不放心,手扶腰間大刀,走出店鋪。要說需要擔心的,是剛才五爺抱進去的那位絕色美人兒。老天,方才那匆匆一眼,差點收了他心魂了,怪不得連向來對女人冷漠如冰的主子都生了憐借之心。還好主子是世上少有的正人君子,即使把個曠世大美人給抱進內院,他敢打包票絕不會出什麼亂子。
黑盤眼巴巴望著里面那扇門,心想常樂要是有美人兒萬分之一的美,他也甘心娶她了。
「這是哪兒?」喝下一杯熱茶,不適的狀況好些了,孫少才吸著鼻子,抬起那雙腫如桃果的眼楮瞇瞇地望著他。
她表面一派輕髭,佯裝好奇的口氣,他卻瞧見她緊握杯子的兩手隱隱顫抖,黑漆漆、水蒙蒙的眼里藏著戒備。
對于陌生人有所防備乃人之常情,她為何反而要掩藏情緒?她的動作看起來熟稔得像出于本能反應,彷佛在她的生活環境里已經習慣如此。
他若有所思地啾著一張花容月貌。如此絕色,如思榮華富貴,當手到擒來,輕而易舉……他的目光落到她一身丫鬟裝扮上,就像每次發現稀奇玉石,總要深究其根源與形成原因,他把她上上下下看了好幾回,幾乎要把她看穿了,看得忘神。她被他看得遍體嶺寒,五髒六腑糾結成團,心跳不成拍,眼前不時晃過一雙深冷炯亮得令她畏縮成團的眼楮,和他的眼神重迭在一塊兒!
砰!
一時手沒拿穩,茶杯落地,打碎了。
「抱歉、抱歉,我真不小心。」
「不要緊。別撿,當心割手。」
她本來也只是做做樣子,听見他阻止,便收回了手,垂著目光倩笑道︰「奴婢自幼對花粉過敏,方才若有得罪了大爺之處,還請見諒。對了,小女子叫喜兒,是約鳳谷代理谷主的貼身丫鬟。我家谷主即將嫁與安親王爺,奴婢隨谷主進京,由左丞相安排暫居別館內,方才是上街幫谷主添些東西。不知大爺貴姓,該如何稱呼?」
表面上她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禮數客套一樣沒少給,實則她抬出主子來,想以安親王爺和鳳谷谷主的名號來壓制他,篤定他听到她有這麼個硬邦邦的後台,即便垂涎她的驚天絕色,也不敢動她毫發,只怕巴結還來不及。不過,只見他眼底掠過驚訝,倒不如她所思所想,有一絲一毫的畏懼……不由得她又把他仔細端倪。
「本姓羅……」
「羅?」她瞠眼。這大羅天下,難道他——
啾著她一身丫鬟衣裳,他改口道︰「姑娘听錯了,在下是說樓。本姓樓,單名五字,前頭是在下經營的古董店,此是寒舍。方才是在下唐突了,不該因一時之氣,揭去姑娘面紗,害姑娘不適。」
說他姓羅,和當今天子有幾分關系,瞧他舉手投足皆顯貴氣,其實合理。古董店老板樓五?這反而不像了啊。
孫少藏著心思,接口道︰「樓老板客氣了,您又不知奴婢有過敏毛病。反而是奴婢不該刁難樓老板,若是早早把錦囊還給您便不出亂子……」
她忽然想起凝香玉在慌亂之中,被她塞入懷中。這時啾他一眼,低首顏紅,羞著把凝香玉和錦囊自懷中取出,裝好了交還給他。
「對不起,都怪奴婢粗手粗腳,毀了樓老板您苦心多年收集而成的香氣。實話說,那渾然天成,有如大自然孕育而出的香氣,奴婢也很仰慕,毀之一旦,真真是懊悔不已,還請樓老板您見諒。」她起身,兩手擺在一邊腰上,屈了膝蓋,垂首見禮,深深致歉。
他拿著錦囊,若有所思,凝視傾城之姿,優雅行止,一陣淡香撲鼻,他緊緊將錦囊握在手中,伸出手來,「妳也是無心,不必放在心上。」
她低垂的目光看見他的手落入視線之中,全身一陣緊繃。他並未踫觸她,修長的手指停在她的視線里,擺了一個「請」的手勢,請她回座而已。
她緩緩抬起頭,深深地看了他,有些另眼相看了……卻看著他斯文玉面,冷俊模樣,這眼神,這氣息,這神態!她匆匆垂眸,唇畔微笑,欠身。
「白玉微瑕……已經歸還。奴婢主子還等著奴婢,不敢久留,告辭了。」
他面似思忖,停頓了一下,負手道︰「我派人送妳回去。」
她本想拒絕,但回頭一想,她這會兒也分不清東南西北了,便感激微笑說︰
「多謝樓老板。」
她現在叫喜兒,暫時改名換姓,扮成丫鬟陪遠嫁的好友進京來。她這好友來頭不小,可是鳳谷代理谷主鳳紫鴛,下嫁之人更非等閑,乃是當今聖上兄弟安親王羅非。鳳谷的谷主一向由鳳女能者出任,上一代鳳女能者就是鳳紫鴛的母親。多年前,鳳母為了救她弟弟孫少宇付出生命,這一代鳳女能者是鳳紫鴛的妹妹,但是年紀還小,所以鳳谷谷主一職目前才由鳳紫鴛暫代,她與鳳紫鴛便是在當時結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