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進房,和孫少凡交換了眼神,立刻把『閑雜人等』包括羅非和大夫在內,全掃出房門。
卻還有一人仗勢自己主子的身分,大搖大擺坐在椅子上不肯出去,最後是被拎起衣領丟出房去!
「你你你好大膽子!冷少懷,你這個狗東西,你要知道本王是……」晉親王還在房外叫囂。
冷總管回到床前拉起她的手,三指按在她脈搏處,瞅著她胸前一大片血跡,眼眯了下,「你不要命了嗎?在氣急攻、心之下,還用了穿越能力?」
「別……讓他……發現……我是……」她握住冷總管的手緩緩滑落,話未完已昏迷過去。
「我明白了。」冷總管望著昏迷的人兒應了一句,立刻回頭寫了藥方,開門遞給羅非,「這是公子口述藥單,請盡速命人抓藥煎熬。」
「你這個奴才!你竟敢把本王關在外頭,你--」晉親王亂罵,趁勢要溜進房內,還來不及踏進一步,就被冷總管兩手一拍關上的門打中挺俏的鼻梁,痛得他一時沒了聲音。
羅非立刻派人跟隨大夫回去抓藥。
冷總管回到房內,幫她換了衣衫。
她昏迷了十多日,雖然是羅非親侍湯藥,但冷總管緊隨在側,甚至夜晚他還把安親王請出房『休息』。
***
這期間,夜里她醒來過一次,只對冷總管說了些話,人又陷入昏迷。
等她再次醒來,已經在京城,住進安親王府里,而冷總管就成了她的隨侍,也暫居安親王府,時序已走入夏天.
據說她昏迷這段時間,發生了很多事情……
比如,鳳谷的鳳女能者在出外游玩時,不慎跌入海里,安親王派人遍尋不著,最後判定鳳梅破身骨作了魚食,尸骨無存了。
比如,安親王妃和德親王兩人在榕園里衣衫不整,被冷總管發現,此事鬧開來!安親王寫下休書一紙,休了妻子!和德親王也因此撕破了臉。
比如,在安親王人馬進駐期間已揭去神秘面紗的鳳谷,如今因前任代理谷主紅杏出牆,安親王命人馬撒出鳳谷而頓失援助,此時又失了鳳女能者,往昔風光與尊崇地位已不再,眼下更成為世人茶余飯後的笑柄。
比如,被休離的鳳紫鴛,因無顏再回鳳谷,人已不知去向。
听說,一場捉奸在床,只是安親王妃一相情願,被按在床上的德親王百口莫辯,因此恨她至極,至今仍派人尋她下落。
到了炎熱夏季尾聲,鳳谷,鳳女能者,安親王妃,德親王,發生在春夏交替之間熱熱鬧鬧的緋聞、丑聞、傳聞,隨著城內又一樁縷聞起來而逐漸被世人所淡忘。
唯有一人,還懸念此事——
羅非,他不解,鳳梅破是如何逃出?而孫少凡為何會和鳳女能者踫在一起?他更想了解,孫少凡知道了多少,又為何口吐鮮血,險些喪命……
孫少凡和鳳女能者之間,究竟是什麼關系?
秋風起,她大傷一場後,身子骨更為孱弱,臉色更形蒼白。
「我不認識她,她像是平空出現,突然在我面前,我飽受驚嚇,差點驚叫時,她抓著我一躍,波無紋,一臉淡然,仿佛說著別人的事情。」
「如此說來,是她掌握瞬移能力了……」人在絕境能逼出潛能,羅非倒不懷疑有此可能。那麼,她也有可能還活著?
孫少凡垂眸瞥見他忽然緊握了拳,她裝作無視,僅說︰「我本是凡人,可能也因天生體虛,因此被她能力所傷。」
羅非眯眼娣視她淡漠的臉龐……他卻記得,當日他淚流滿面,瞪著他仿佛對他恨意極深,又質問他——
孫少凡忽然抬頭,澄澈目光對上了他,仿佛看出他的質疑,不等他開口,她說道︰「她只是個十幾歲的小女孩,卻被人打得體無完膚,傷勢慘重。我本欲為她療治,但她僅剩一絲氣息……
她臨死之前,要我告訴世人,你……安親王處心積慮,費盡心機,利用了鳳谷族人的信賴,利用鳳紫鴛的婚約,為的就是要獲得鳳女能者的能力!她要我告訴你……安親王,她!寧死不屈!」
羅非面無表情,望著孫少凡眼里又起激動。
「一個沒有過錯,才十幾歲的小女孩在我面前縱海身亡,而逼她入絕境之人,卻是我最景仰的大哥——大哥,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呢?你當真是要她的能力為你所用?」
他非貪圖之輩,更非冷血之人!起碼他在孫少凡面前,不是這樣一個人。所以……在她離去之前,她……她不想冤屈了他。
孫少凡眼中的羅非,善良,淡然一切身外物,不求名利……他的善良,讓他無法忍受他最景仰的大哥逼死一個小女孩死在他面前——
他望著孫少凡,冰冷臉孔緩緩退去,眉頭蹙起。
「天下太平盛世,唯恐作亂之人。國家社稷前,自當有所犧牲。」他淡淡說了幾句,不做詳細陳述。
孫少凡望著他,卻登時心寒膽戰!他要鳳女能者從他大東天下絕跡,如此不管是賢親王或是未來任何覬覦大東龍位者都無人再能利用鳳女能者作亂,一如大東開國之初得鳳女能者協助而得天下般!……徹底杜絕內憂外患!
他要羅氏子孫從此高枕無憂守住大東天下,他卻不可讓世人知道他大東羅氏負了開國有功的鳳氏一族一多早之前,他就開始布局了?多早之前,他們大東羅氏就想徹底鏟除有如芒刺在背的鳳氏一族?當日他救她時,她曾見一張比野獸更令人畏懼的神情……原來那不是幻覺。
「原來如此。所以,你並非要她听命于你,只是以此為借口取她性命,萬一不慎事跡敗露,此事便是你個人行為,與大東天子無關。你……真正目的是為大東宗室而要鳳女能者從此絕跡。」她張口,卻再也喊不出『大哥』兩字,「賢親王殘暴無情,但你所作所為與他又有何異?」
羅非忽然緊緊指住她的手,惱她把他與羅登相提並論!但一瞪她蒼白臉色,和掌握在他手里的那只布滿傷疤的手腕,眼底消了怒意與冷色,緩緩放開了她。
「羅登是為個人私利,倘若他利用鳳女取得天下,勢必要掀起腥風血雨,生靈涂炭!你該明白才是——本王一切是為杜絕後患!」
「鳳女有能,也非她所願。你殘殺無辜之人,于心何安?」她眯眼凝視他,卻仿佛再也不識他。她疼痛的眼里的他,竟是如此陌生。
「你要遵她遺言,向世人公開我的『惡行』嗎?」他臉上若有所思。
「……我若說了,鳳谷族民群起激憤,勢必為了討回公道而放下手中的鋤頭,改拿起武器。
刀劍無情,傷人傷己,一場腥風血雨後,又剩下什麼?破碎家庭,血海深仇……冤冤相報何時了。」
羅非瞅著她一臉淡漠,緩緩揪眉,「既是如此,此事就到此為止……鳳女已死,已成定局之事,此後不必再議了。」
「的確,再提何用?」
羅非這才在床沿落坐,眼里重新浮上關懷和溫情。
「你大病初愈,尚需補身,我已令總管吩咐廚房.每日為你熬湯炖補送來。」
他握住她的手,撫模她蒼白冰涼的臉龐,「希望你盡快好起來。」
她深深望著他……為何他不能把對她的這份疼惜和關懷分一點給破兒?難道國家社稷重要,破兒的命就如螞蟻那麼秒小?
「為何……」聲音啞了,熱淚在眼眶打滾,這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了。
「少凡!……你為什麼哭了?」
「我為鳳女而哭。羅非,那是一條生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