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早已經不記得了,關于她和他,結下梁子的時間和原因。
若要認真追究,只有一件事她覺得不可思議。
他和她住在同一個學區里,小學六年都同班,彼此都是學校里的風雲人物,都看對方不順眼,座位卻一直在隔壁,那也就算了。
後來她到日本念書,沒想到他也到了,又是同一班,又是相看兩瞪眼。
棒兩年,學期結束前他忽然轉校了,她正慶幸從此分道揚鑣,老死不相往來,哪里知道一個假期過後,她轉到英國念書,和他又在英國的學校里踫頭,還是同一班!
她永遠也忘不了他當時的表情,那雙黑沉沉的眼楮死盯著她,活像她是迷上了他,追隨他而來似的,他在驚訝之余,露出了鄙夷和困擾的神色。
她已經忘了她當時是什麼心情和表情,她只是氣得很想甩他一巴掌,打掉他那誤會了她的嘴臉。
在英國待了三年,她和他結怨更深。
那年他們十七歲,她看他,就像看見一塊涂著一層厚厚的女乃油的過期蛋糕,明明里面就像臭石頭一樣硬,更像臭豆腐和上面的泡菜一樣又臭又酸,卻用那甜膩的騙人的外表,無時無刻都吸引著一群女孩黏上去。那感覺仿佛一群蒼蠅頭黑壓壓附著在上面,她看了就覺得噁心。
有了這種想法以後,她從此厭惡女乃油蛋糕。
十七歲這年的某一天,走在校園里,他忽然靠近她,靠得很近、很近。那一瞬間,她莫名听到自己的心跳聲了……在她還搞不清自己是不是突然患了心髒病的時候,他用他那難听的聲音,貼近在她耳邊說了話……
陡然,她的心像是跳得太快,一個不小心跳落谷底……
她望著他說完就走的背影,整個愣住。
不久,校園里傳來她「抓狂」的尖叫!
從此,她信了「冤家路窄」這句話。
一個新的學期開始,他們在美國的學校里踫頭了。
他望著她,對她瞪了又瞪,她則是昂起下巴,活像一只斗雞似的擴張著全身的羽毛等著對付他那張賤嘴。
他卻撇起了嘴角,一副不屑與女斗的嘴臉,獰笑走開去!
這下,她很肯定,她和他,就像水和火,永世不相容。
七歲到二十一歲,他,和她,生活里一直有彼此,每天瞪著對方,冷不防一頓唇槍舌戰,冷嘲熱諷,日子過得忙碌。
二十一歲那年,有一天校園里突然不見了他。
不久,听說他回台灣去了。
听說的。
因為,他沒有來道別。
這一年,她的日子終于不再忙碌。
時間……每天,手腕上的表的分針和秒針,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第一章
時間,從來就沒有因為她的顧盼而加快。
兩年後,回台灣的同學捎來消息,用著驚訝和挖到大新聞的口氣在電話里嚷嚷說︰「方亞斯的身邊有個漂亮的年輕女孩!」
當然他身邊從來就沒有少過主動而熱情的女孩,只是听說這回完全不同,他對這女孩呵護有加,簡直到了寵溺的地步,這在過去是從來未曾見過的情況。
她當時似乎只是冷哼了一聲。有關他的小道消息,從來就沒有因為他的離開而斷過。
明明和他是死對頭,卻還總有那麼多有關他的消息傳到她耳邊。
兩次、三次,他和一個年輕女孩交往的消息不斷傳來——
他家的事!
她煩了,發了脾氣,從此不再听到他的消息。
耳根子清爽多了。
她瞪著手腕的表,拿下了。從此不再戴表。
少了他,少了表,時間也不曾因此停下。
她在美國完成學業後沒有回台灣,選擇了留下來就業。
在美國,她過得快活而忙碌,卻在家人不斷的催促下,不得不,回到台灣。
這年,她二十七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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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二十七歲了。
听說他現在是「方氏集團」的總經理。
大中午的用餐時間,閔氏飯店的餐廳里坐滿了人。
她這個沒有預約的客人,被請到樓上的貴賓室里。這里視野極佳,可以欣賞窗外美景;透過室內的透明玻璃也可以看到樓下用餐的客人。
她瞇起眼,向樓下正對面那對「情侶」仔細地看了又看……兩人好像在爭執著什麼,女的忽兒嬌笑、忽兒瞋目,男的……攢眉,板臉,鏡片底下的目光始終不曾離開女孩的臉。
「看誰啊?」她那向來目空一切,旁若無人的眼神此時竟是如此專注,引得閔地榆好奇地湊了過來。
「沒。」她回過頭來,白皙肌膚,有著深邃輪廓,細長的大眼楮,直挺鼻梁,薄而飽滿的紅唇。一張冷艷絕色,一頭俐落短發,一身黑色輕便服裝,整個襯出她冷和酷的氣質。
樓下滿滿是用餐的客人,不太容易在其中找到引她側目的人,閔地榆很快就放棄,嘴邊帶出陽光般的笑容。
「表姊,听說妳和朋友的貿易公司經營得很好,姨丈希望妳這次回來能讓炆龍集團最近兩年才上市的美妝事業沖上高峰,壓力很大吧?」
「還好。」她細細品嘗著閔氏飯店在中午時段推出的冷夏新味套餐。這是閔地榆的推案,西式主餐結合台灣小吃的甜食,重新搭配組合包裝,反而有意想不到的效果。牛排後,是一碗小小的冰涼的薏仁綠豆湯,吃起來很舒服。「這挺好吃的。」
「那改天再來嘗嘗其他口味吧?」這飯店的總經理一職,只是閔地榆的副業,他個人認為伸展台上的模特兒才是他的天職。可惜天不從人願,讓他身在家大業大的閔家,又讓他大哥比他早一步和家里鬧翻,他總不能也跟著離家出走,當氣死兩老的最後一根稻草。
花郁蘭點點頭,端起水杯,眼角余光又往樓下瞥去。
那麼多年不見,她居然一眼就認出了他,這是怎樣?討厭的人愈難忘記?
他伸手撥了一下對面女生垂落的發絲,一個小小的動作,卻是他過去絕不可能有的行為——
「咳!……咳,咳!」她突然被扒嗆著。
「表姊,妳沒事吧?」閔地榆被她嚇了一跳,從沒見過她如此漫不經心。
「不礙事。」她放下水杯,眸中閃過一絲訝異。……他轉性了嗎?……是這個女孩影響了他?真想不到惡魔也會變天使,他幾時改邪歸正了?
閔地榆狐疑地瞅著表姊,順著她的視線往樓下用餐的客人尋去……
花郁蘭已經轉移焦距。那女生有著一頭浪漫卷的長發,笑容撫媚,衣著性感,一雙大眼楮仿佛勾魂眼。
一個外表美麗的女生,原來他對另一半的要求僅止于此。
「咦,她居然能攀上方氏的小開,真不愧是狐狸精的朋友,果然是物以類聚。」閔地榆突然出聲。
「你說什麼?」她回過頭來。
「妳剛回來所以不曉得,最近有只狐狸精在趙家搗亂,連東風舅都迷上她了,前幾天在『東』酒吧里,听說蒲英哥和東風舅還為她起沖突。」他瞥一眼樓下那一桌,「這女生跟那只狐狸精是一伙的。我在外公家見過一面,比起來她更像狐狸精。方氏的小開沒想到眼光還真淺。」
地球……還真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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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很小,小到連她參加一場化裝舞會都能撞見他!
在私人別墅里,今晚燈火通明,從挑高寬敞的大廳延伸到外邊的花園,賓客如雲,或坐或站或舞。
「好過分,問了好幾遍,他就故意不跟我說是哪一個,我本來想先幫你們介紹的。」公主今天穿著鮮女敕的鵝黃色禮服,頭上頂著白金皇冠,婀娜多姿的身段,嬌小的身子,朝著花郁蘭跑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