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瘋了嗎?」金仙子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瞪向他,「萬一紅菱又想起黑道人,那怎麼辦?」一個好不容易從悲傷中恢復的人,她真的害怕再看見紅菱把自己的人和心又關鎖起來。
「紅菱……曾經忘記過他嗎?八年來戴著戒指不曾拿下來,這樣的尹紅菱,曾經走出黑道人的世界嗎?」如果有的話,他相信她也不會得了莫名其妙的男人過敏癥了。
一怔,垂落了肩膀,深深一口嘆息,沉默了許久,思索再思索,金仙子的態度才終于軟化。
「但是,讓她見到白皓人,萬一她又把自己關進過去的回憶里怎麼辦呢?」止不住的憂慮不停浮上來。擔心尹紅菱的反應,如果兩張相同的臉孔,一個活生生出現在她面前,另一個她所熟悉、和她相依相偎的愛人卻早已經去了一個她模不著、觸踫不到的世界,那麼好不容易平撫的心情,是不是又重新翻卷起另一波疼痛浪潮了呢?
「即使是同一個人,經過八年的時間也會有所改變。更何況他們本來個性就不同,雖然有相同的外表,卻是不同氣質和脾性。二十歲的黑道人和二十八歲的白皓人自然不可能會一樣。」
金仙子忍不住拿一雙鄙視和挑剔的眼神睇視他,「一開始你就不贊成我幫紅菱找對象,你心里打什麼主意我很清楚。」
「別這麼說,紅菱也是我的朋友,我不可能只是為了皓人著想。」錢水意趕緊拿笑容消弭她的疑慮。
「……你和白皓人是死黨,教我怎麼相信你的話?」她可是毫不客氣的承認她會為了尹紅菱而不顧白皓人的心情。這里是白皓人為尹紅菱特別安置的別墅,她都大膽的暗渡一堆黃金單身漢進來了。所以錢水意如果有私心,她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既然我們已經無能為力,也只有把她交給皓人了吧?」他表情正經嚴肅,只是眼里閃著黠光。
「交給他,難道他就有辦法了嗎?我怕紅菱會把他當鬼!」怕就怕就算黑道人化作甩回來,尹紅菱也會追隨他。
「……那麼,如果能夠不暴露皓人的身分,妳是否就會同意?」
「難道你認為白皓人就能夠治好紅菱的男人過敏癥嗎?」果真如此,她就同意!
「那也不無可能。」
金仙子狐疑地凝睇他,「真奇怪,為什麼你如此有把握?」
錢水意只是露一臉神秘微笑。
究竟他的滿滿自信從何而來?難道白皓人真的能讓尹紅菱的男人過敏癥消失?她雖然質疑,卻也已經沒轍了。就像他說的,除了把尹紅菱交回給白皓人,她還能怎麼辦呢?
「好吧,反正這一陣子白皓人都在台灣,就算我想隱瞞,他早晚也會發現紅菱『生病』了……如果他真的有辦法,就先把紅菱交給他吧。」
見到她終于肯點頭,錢水意偷偷松了口氣。事實上,他根本只是為了讓她答應而已,對于白皓人是否能夠治愈尹紅菱的過敏癥,只有天知道。總之,為了說服她讓白皓人見尹紅菱,要他這個無神論者說出絕對有神跡這回事,他也絕對會天花亂墜一番。
幣掉電話,他怔忡了半晌,一個人在書房里呆坐許久,才站起來。
他走向窗口,一雙長臂往外推開兩扇窗。
輕柔微風拂面,進入冬天的午後陽光卻依然帶著傷人的熱力,透出一股詭異而不尋常的氣氛。
他瞇起眼凝視著在外面寬闊的草皮上奔跑的小男孩。這個時間,他應該午睡吧?
他的目光一轉,看見保母追出來。五歲的小男孩笑得相當淘氣,為了不想讓保母抓到,光著小腳奮力奔跑。
「風宋,會跌倒的!不要?。」李珪玉從五月開始成為風宋的保母,她緊張的追在後頭。
這小調皮還笑得開心。白皓人扯起眉頭。
「風宋,進來!」他在二樓窗口一喊,五歲的小男生立刻就停住了,一個猶豫,便動也不敢動的站在那兒。
小男生對白皓人又敬又畏。那是因為黑、白兩家的人都寵他,就只有白皓人會凶他。而且在這個家里,似乎每個人都很听白皓人的話。小男孩也是很懂得看眼色的。
李珪玉松了口氣,拉著風宋的小手往屋里走,一雙溫柔含著愛慕的眼神偷偷的往上飄。她才二十四歲,來這里當保母一方面是她喜歡小孩,另一方面是為了近水樓台。
李家和黑家有生意上的往來,在某一場聚會上,她對白皓人一見鐘情。她也听說白皓人的許多傳聞,比如,他有一個雙胞兄弟在好幾年前被流氓打死了,從那以後他常常對著鏡子發呆。有人說,他愛上自己的兄弟,也有人說他愛自己的影子,所以他才對女人或男人都不感興趣。
不管傳聞如何,都已經引起白家和黑家的長輩相當緊張,她也因此有幸被安排進來。
李珪玉留著一頭黑亮的長發垂到腰部,平常會綁成一條發辮,系著蕾絲緞帶落在右胸前。白皙的肌膚,紅潤的唇色,溫柔的眼神,沒有出眾的外貌,親切和善是她的優點,也是黑稜鏡喜歡她,希望她成為白家媳婦的主因。
白天月帶著黑稜鏡出國度假去了。留下來的黑風宋,是他們五年前又生的孩子。兩人有意讓這孩子扮演紅娘的角色,成功的牽起白皓人和李珪玉這條紅線。
李珪玉拉著風宋一只小手走進客廳。
從樓梯上方的窗口投射下來的光圖落在一個高大的白色身影上,使得那身形顯得更加的巨大和嚴峻,那雙修長的腿從樓上走下來,輕緩從容的步伐帶著奪人目光的優雅和高貴氣質。當影子籠罩在兩人身上,卻令黑風宋馬上放開李珪玉的手,躲到她身後。
嬌小的李珪玉得仰頭凝望他。但是那白皙的臉兒卻很快浮上紅暈,即使住了進來,和他面對面說話的機會卻不多。
「風宋,現在是什麼時間?」一雙溫冷的眼神只瞅著低垂著不敢抬頭的小頭顱。
「我……我要去午睡了。」青稚含糊的聲音略帶哽咽,但是帶著黑家人倔強的脾氣,硬是不肯哭出聲音。
「李小姐,帶他上去。」
「是……謝謝你。」李珪玉面對一張落腮胡的臉龐,緊張不已。
拉著小小的手,她低著頭走過他身邊,一顆心差點跳了出來。
她其實很好奇,很想借機會詢問,他最近是不是打算變換造型?斯文俊逸的臉龐這一陣子開始留起胡子,本來清爽干淨的大男孩形象也因為外表的改變而增添了一抹成熟的味道。
不過,那雙炯亮的眼神卻反而更出色,更令人屏息。
當她走上樓梯,終于決定鼓起勇氣和他說話時,回過頭卻見他已經步出大門,留下她再一次失望沮喪的嘆息。
當身邊所有的朋友羨慕她有近水樓台的機會時,她們卻不知道,愈接近他,她的失落感愈大。
明明是在一個屋檐下了,那雙穩定不曾飄晃的眼神卻不曾真正的看過她,幾個月相處下來,他依然只喊她一聲「李小姐」。
而且最近她老是覺得……外面的傳聞也許是真的。
愈來愈多的時間,她看見白皓人注視著玻璃中反射的自己的臉孔,而且很多時候沒有發現她的接近,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
白皓人……說不定真的有自戀的傾向。
但是,盡避如此告訴自己,面對他的時候,她依然對他著迷不已。
奇怪,這究竟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