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事情嗎?整個用餐的時間里,她又看見不少奇怪的眼神,她開始肯定一定有什麼事情了。
眼看著她又是只吃了幾口,範管家搖搖頭,老實的說了︰「我本來是想幫夫人約老爺出來吃飯,公司里的秘書說,老爺有事情一早就不在公司了。他也真是忙碌。」
「……我知道他很忙,所以不要緊的。範管家,既然出來了,我們順便到處走走吧。」她實在不應該拿自己的情緒來困擾這些關心她的人。
看見她好不容易有了笑容,範管家也笑著點點頭,「夫人,我陪你去看看嬰兒用品好了,雖然時間還早,看看也好。」
「……嗯,好啊。」
一顆心絲絲的抽疼,她一點也感覺不到這個孩子會被她生下來……一點真實感也沒有。
她們起身離開餐廳,走出飯店大廳。
司機已經把車子開過來等了,餐飲部的經理親自送她們出來,這位經理她很熟悉……她總覺得今天經理笑得有些逞強。
一頓午餐下來,她發現整個氣氛都不對勁,問題出在哪兒呢?……章采兒和範管家一起坐進車里,車子正要開走,前面突然停下一輛車,她瞥了一眼,听見範管家在和她說話,她轉過頭去……
「夫人,想先到哪一家百貨公司?」
前面那輛車有人出來了。
「都好。」她回頭看一眼,怎麼經理還站在那兒,看見熟人嗎?既然有客人就別顧及她了,她都要走了,瞧他好緊張……章采兒忽然一怔,幽黑的跟眸緩緩轉過來,透過前面的玻璃板,看見下車的兩個人……
全身的血液在瞬間褪盡,她望著那側著的熟悉的身影——
梅寒玉勾著一個女人的腰,動作溫柔得她幾乎要以為是她看錯了人,看不到他的眼神,卻能感覺到他專注的眼光,仿佛他的世界里只有他懷里的女人——她望著這一幕,還想對自己說,也許是她誤會了,也許他們只是朋友,梅寒玉應該不是這樣的人……
她問自己,他是什麼樣的人?她怎麼能夠肯定眼前的……不是他展開報復的下一步計劃呢?
她忽然想起經理的不安,服務生們看著她的露出的同情眼光,這時候一切都找到了答案,她仿佛被猛雷打醒——
他,讓她住在這個飯店里?
……在她不斷想為他找借口時,到底是誰傻呢?內心里緊緊壓抑著關鎖著的,她所害怕的對他的感情……緩緩的死去。
她沒有任何感覺,沒有疼,沒有痛,仿佛回到她嫁給他的那場婚禮,那場……她沒有感覺到自己就是主角的婚禮……一切都和她沒有關系。
她听不到任何人的聲音,就像那時候所有人的祝福都仿佛是給別人,她只是隔著一層大家看不見的玻璃,觀看這一個她的心不曾參與的世界……
她听不到身邊的範管家說了什麼,她看見經理匆匆的走過去,和他說了些話,然後……他回過頭來——
她的目光轉向他身邊的女人,她驚艷地發現那是一個好美的女人……放在她腰際的那只手不曾松過,盡避轉過頭來,也依然細心地呵護著……
「開車。」她調開眼,听見自己平穩的聲音對著司機說,但是那聲音听起來好遠、好遠……
「小陳,還不走?」範管家嚴肅地瞪了一眼催促他,這才看見他急急忙忙轉方向盤把車子開走。這兒可是自家的飯店大門,不走,難道留下來吵架,等著上頭條嗎?
她憂心地望著章采兒,眼看著她毫無血色的臉兒沒有任何表情,她什麼話也說不出口……那個女人到底是誰?瞧梅寒玉的動作,她已經好久沒有看到梅寒玉那麼盡心對待一個女人!他是忘了他是有婦之夫嗎?還是連他都遺傳了死去老爺愛拈花惹草的壞毛病?
「夫人……」她能說其中也許有誤會嗎?就算她真想為她家主人說話,她也實在說不出那樣的違心之論。
「範管家,我累了,我想回去睡一下。」
「……好。小陳,回家。」
還站在飯店門口的兩人,冉寒蓮微噘著紅唇,迷人地笑望著梅寒玉,就在他猶豫著不打算把章采兒介紹給她認識時,人家的車子就在他面前揚塵而去,連看都不看他一眼,真是有個性的女孩,她喜歡——
「親愛的,你臉色好陰沉哦,把人家嚇死了。」她依偎在他懷里,笑容極為嫵媚,迷人的眼光閃著隱隱得意。
梅寒玉冷冷瞪她一眼,他從來不曾用這樣的眼光看她,果然這才讓她稍稍收斂了愛鬧的個性。
※※※
梅寒玉一回到家,馬上察覺氣氛不對,一群下人看到他,個個都當他是隱形人一般不聞不問,他大概可以知道這是誰的杰作。
「範管家。」他叫住從他身旁走過,還可以當他不存在的管家,嚴峻的臉上盡是極力容忍的肅色。
她卻充耳不聞,嘴里開始念念有詞,「從早到晚忙碌工作了三十多年,我是得到了什麼?眼看著死去老爺連娶了三任老婆,看得心都寒了,這繼任的老爺們個個也都一樣,怎麼這家子的男人光會欺負女人呢?可是死去老爺再怎麼花心,也不至于在夫人懷孕期間還出去亂搞,可憐現在這位年輕夫人,我看著都不知道我為什麼還要留在這里做事了,我又不缺錢,為什麼還要留在這里氣壞自己呢?我看我也該退休了——」
「夠了。」梅寒玉一臉沉冷,從來就不喜歡多做解釋的個性,到了她這里總是受挫,他若是不打斷她,她八成會連她過去怎麼為這個家犧牲奉獻,為了照顧他忘了去結婚,他還在襁褓之時是她每天晚上抱著睡,一堆的陳年往事她都會挖出來細數,直到他內疚,還不敢懷疑哪一段是她杜撰的。
範管家望著他,嘆了一口氣,「再怎麼說采兒夫人都不是那位孫小姐,你要是辜負她,你和那位孫小姐就沒有分別了。」
「……采兒呢?」
「在房——」
「範、範管家!快叫救護車,夫人說她肚子疼得厲害!不知道是不是肚子里的孩子——」匆匆從樓上跑下來的女佣話還沒說完,就險些被沖上去的梅寒玉給撞倒。
範管家也急急忙忙要跑上去,突然又回過頭,「快,去叫小陳開車出來。」
梅寒玉從來就不知道心髒快停止是什麼滋味,等他沖進房里,把她從床上抱起來,看見她面白如紙,一臉冷汗,他才體會…
「采兒……忍耐一下,我送你到醫院。」
「……寒玉……我肚子好痛……孩子……我的孩子……」她感覺被他抱起,走出房門,在晃動之間她模糊的眼光仿佛看到他焦急的臉龐,是她看錯了嗎?他會擔心她嗎?會擔心他們的孩子嗎?……她閉上眼楮,心里好後悔、好後悔……她怎麼直到現在,才感覺得到孩子真實的存在她的體內呢……她怎麼能到現在才有真實的感覺呢?
「……不會有事的,別怕。」他的聲音沙啞,分不清他是說給自己听,還是想安慰她……采兒、采兒……原來她早已連著他的心髒的跳動,這麼清晰的感覺,為什麼他直到現在才驚覺?
「車子在外面了。」範管家明明心急如焚,還是冷靜的指揮一切。
梅寒玉小心地抱著她坐進車里,他的手在抖,心在抽痛,「快開車!」
他的情緒影響了別人,司機不敢多耽擱一刻。
他看見車子在走,這才低下頭,仔細地為她撥開覆蓋的長發,輕輕地為她擦拭一臉的汗。
她張開眼,看他一眼又閉上了,那眼神里已經看不到平常水柔的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