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菱緩緩揚起嘴角,「你不好奇嗎,為什麼我叫你放棄媽媽?」
「你想說就說。」低沉的嗓音平穩得令人提不起捉弄的興致。
「一般人是會追問的。」小小的臉兒反而有好奇,她的確能夠感覺到這個韓叔叔是對她媽媽有喜歡的,照理說是會對她的話緊張才對,這麼不慌不忙,反而把她弄胡涂,大人的心思果然很難懂,她這個小孩子要學習的還很多。
「那對我不重要。」
「那什麼對你才是重要的?」
什麼……對他而言,重要的是怎度樣去刺激那顆遲鈍的心,讓她對他也有感覺……
「小孩子不需要懂。」韓仕搔搔那顆小頭顱,這個文靜的小孩其實也有挺熱性的一面,比起她那個媽要好得多了。
「小孩子也有知的權利。」相菱撅著小小的菱唇抗議。
「那不包括挖別人的隱私。」韓仕扯起嘴角,小孩子還是應該有小孩子的純真和活潑。
「什麼是隱私?我只是想多知道一些叔叔的事,這樣是不應該的嗎?」
韓仕嘴角咧得更開,深邃的眼眸閃爍,「我不想說的事情就叫隱私,問話要適可而上。」
「……哦。……那,我可以問你,你會換燈管嗎?」這個,算不算觸及隱私?她怎麼知道什麼是他想說和他不想說的?
「找會換。」
嗯,那是說,只要他肯回答,就不算觸及隱私吧?那麼,她就可以繼續發問是不?
「你會不會覺得我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呢?」一個看不見的小孩提起燈管,通常人都會覺得匪夷所思。沒有等到韓仕的回答,相菱就逕自告訴他,「我媽媽不會換燈管,每次燈管一壞,媽媽都必須拜托山下的家電行來換,媽媽又是很怕黑的人,遇到晚上跳電什麼的,她總是抱著我不放,叫我別害怕,其實怕的人是她,我反正看不見,但她每一次都會忘記。」
他當然知道她怕黑,而且比這孩子早十多年前就已經知道了。韓仕扯起濃眉,「那又怎麼樣?」
相菱笑起來,「你會修熱水器嗎?」
「……會。」換個新的不就得了。
「那電視呢?」
「簡單。」有錢就好辦事,反正過程不重要,她要的不過是結果。
「你敢不敢打蟑螂?」
「……敢。」
一只小手模呀模的,忽然拉拉他的衣袖,「那你住我家好不好?」
韓仕望住她,瞧這小孩不像是在開大人的玩笑,疑惑地瞅著她好半晌。
「韓叔叔?」
「是在拜托我嗎?」
「……嗯!」相菱用力的回答。
韓仕眉頭一扯,忽然揚起嘴角,「……好吧。」
「等媽媽口來,我立刻跟她說。」小孩子欣喜的笑了。
好,有何不可。正應了那個大胡子說的,近水樓台好得月!
有何不可!
*******
假日,相思一定是休息陪女兒的。
早晨,一直不見陽光山頭,感覺比平常冷些,空氣里飄著濕的味道,天幕清又不太清,窗戶一開,冷風徐徐吹,一顆還酣睡的腦袋頓時清楚了不少,也好不容易把她女兒今天不郊游的理由听進去了,這讓她又更為清醒。
她望著女兒期待的興奮的小臉兒,有些許的不可思議。「那?」
「讓叔叔搬來我們家住,他會換燈管,修水電,而且會修電視,還敢打蟑螂,以後這些事媽媽就不必愁了。」小手緊緊握著母親的手,一張小臉漾著開心的微笑。
相思望著女兒,她不知道這孩子怎麼忽然起了這個念頭,也許是韓仕來往這個家頻繁了,和這孩子熟了……看不出韓仕這麼得孩子緣,尤其是這個孩子……
這孩子本來就沒有太多朋友,她也許是把韓仕當成是談天對象吧。
「菱,你韓叔叔有他自己的生活,我們不可以為了自己的方便,勉強他搬來跟我們住。」把牛女乃放到女兒手上,相思輕又慢的聲音帶了些許慵懶,忍不住又打了一個呵欠。
即使是假日,她女兒也一向早起,對她這個有低血壓的人來說,這不是一件愉快的事,但她又同時不放心女兒一個人,通常只要相菱一翻身,她也會同時醒過來。
她和相菱睡的房間,是在二樓一間和室,雖然樓下也有一間房,但是比樓上的小,相美說她不喜歡,她要住樓上,相思也就依了她。
「可是,韓叔叔他已經答應了。」相菱捧著溫熱的牛女乃,那雙如星月的眼楮仿佛載笑。
「……耶?」
「韓叔叔說他在台北沒有房子,他住在朋友家,所以無所謂。他說今天一早就會把行李搬過來,我想應該快到了吧。」模起面前的吐司,她一邊吃著一邊對媽媽交代。
「可是……」韓仕怎麼沒有事先跟她說?韓仕會不會是隨口應付,讓這孩子當真了?她應該打個電話問問韓仕——
叮咚!
「啊,一定是韓仕叔叔來了。」
咦?
「媽媽,我去開門。」相菱從餐桌上起身,手握起拐杖步伐穩健地走出去。
……不是吧?
第三章
曾幾何時,他這麼痛惡一切屬於光芒的東西,何時開始的?
「又要走了?」
「嗯。這一趟要到倫敦去,大概要待一個月左右。」
兩個人攀趴在兩家之間隔起的水泥牆,年紀此較輕的男孩子明顯矮了一些,那個十六歲的少女已經有一百七十公分高了。
「無所謂吧,反正你有家庭教師跟著。」男孩深邃的眼楮略帶陰轡和淡漠,緊抿的唇微微撅著不悅。哼,都待不到三天呢。
「阿弟,你怎麼了?我看你心情不太好。」在陽光底下透明的臉兒融合關切,黑亮如鍛的明眸轉著疑惑,整著她視如親弟的鄰家男孩。
「……沒事啦。」進入青春期的男孩有一些逞強地帶著倔強的語氣。
少女瞅著他,忽然伸手模模他的頭。
「……你干什麼?」男孩皴起眉頭,一張曬得黝黑的臉皮顯得燙熱和不自在。
「咦?以前你不高興的時候,我都這樣模模你的頭,你不是很喜歡嗎?」一邊訝異著,一邊還繼續模著他那短短的平頭,手心感覺到微刺,「你頭發理得好短哦。」
「你呀——」一個火氣升起,猛抓著那只縴細蔥白的手,頓著,惱著瞪著那雙軟亮的含笑的眼神,忽然又泄了氣,放任了那只把他當小孩一樣安撫的手,瞅著她,他別有所指地說︰「你在外頭工作歸于作,別惹一堆有的沒的回來,知道嗎?」
「什麼有的沒的?」那淡淡慢慢的口氣是感到有一些好笑,不知道他說著什麼。
「……笨。」
只看見他嘴一張,咕噥一聲,也沒听到他說了什麼,倒是看到他那埋怨的瞪眼,少女淡扯娥眉。
「你是不是在罵我?」這一質問,那淡漫的聲音顯得清冷了許多。
「你哪一只耳朵有听到?」男孩扯起一邊的嘴角,笑得有些狡黠。
「我看你的眼神都知道了。」少女冷冷一哼。
「你有那麼聰明嗎?」男孩也是一個冷哼,只覺得她遲鈍得要死。她要當真能夠看穿他的眼神,那她就不會老把他當作小孩了。
「那起碼比你聰明了兩年。」修長的手指輕彈他的額頭。
「哼,年紀算什麼,又不能跟智商成正比,你連這個也不知道,就可見你的腦袋裝了什麼。」
「我不給你帶禮物了。」
「誰希罕。」
「阿思,」車了。」門外,傳來一聲呼喊。
「……我得走了,再見。」少女微微一笑,嘴角浮起一個酒窩。
「……自己小心。」男孩眼神更閡,目送少女的背影。
忽然她回頭,認真的的說︰「我還是會給你帶禮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