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她的手中抽回手,往屋里走去。
「李斯,如果我們現在沒有結婚,你會不會有一點的喜歡我呢?」孟絳兒輕輕的在他的身後問。
李斯停住步伐,卻沒有回頭,「……如果沒有這件事,我一直拿你當妹妹一樣保護。」
妹妹啊……那她寧願讓他厭惡,起碼能夠讓她的靈魂死了心。孟絳兒緩緩地嘆一口氣,望著他頎長的背影,語調深長地說︰「李斯……如果我死了,我會保佑你。」
李斯起眉,不悅地回頭看她一眼,「你又在玩什麼花樣?」
孟絳兒微微一笑,別開了目光,「我記得小的時候,我們幾乎形影不離,我總是跟著你,而你就是嫌我頓也不會丟下我不管……但是你從來就沒有好好的,真正的看過我一眼。以前我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我走失了,迷路了,你會不會就忘了我的長相,還得看著我的照片去找我?」孟絳兒有些落寞地微笑,「不過,你總是會去找我的,不管你是不是願意。」
李斯沒有說話,但是審視著她的眼神多了一分專注。
孟絳兒走過去,拿過他手上的公事包,「當我知道自己是你的負擔以後,大概……是在你服兵役的時候吧,那是我第一次和你分開那麼久,我每天、每天都哭著在數日子,抱著你睡的枕頭想你,我以為你也會跟我一樣的想我,我好期待你回家時,會像我渴望把你緊緊的抱住一樣,緊緊的抱起我……但是你沒有,你只是淡淡的著我一眼,只是對爸爸說一聲……我回來了。後來我才終于知道,你把回家當成義務,只是想對爸爸有個交代,至于我,對你來說只是討爸爸歡心的工具。李斯你知道嗎?我明白這件事情,讓我哭了好久、好久,那時候起我就告訴自己……」她忽然止住了話,沒有再說下去。
李斯用深遠的目光凝視孟絳兒,她怔怔地回望著他。
他是第一次听到她說這些事情,他心理確實有驚訝,因為他從來不知道這些事。他的確記得她是在那一段時間不再粘著他,也是因為這樣,後來他才能順利出國……他甚至不曾去想過她的轉變是為什麼,只是高興終于獲得自由,他不只忽略她的心情,更傷害到她當年那顆幼小的敏感細膩的心靈了。是嗎?
「接下來呢?」李斯低沉的語氣里夾雜著許多復雜的感情,他對她曾給自己許的承諾迫切的想了解,但這一份渴望,也僅止于想了解過去天真無邪的她。
孟絳兒緩緩地揚起柔媚的微笑,「接下來……已經不重要了。」
因為當年她告訴自己,再也不要讓自己成為他的負擔,但是目前的情況看來,只怕說出來,他會嗤之以鼻吧?
「我們進去吧,你要先洗澡嗎?」孟絳兒勾著他的手臂走入屋里,用輕柔的聲音問他。
李斯望著她,他想對過去的她說說話,想彌補他過去不小心對她造成的傷害,他確實是把照顧她當作是討孟得年歡心的工具……但是他對不起的只有過去那個年幼的孟絳兒,現在的她……李斯轉過頭,終于沒有開口。
☆☆☆
深沉的夜,烏雲緩緩飄移,終于遮去了月兒的光輝,讓大地一下子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李斯威脅孟絳兒,她若再抱著他,他絕對不再和她同床共枕。所以,她只好抱著被子縮在床邊,克制自己翻身去摟抱地驅除不安的沖動。
她總是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能入眠,今天也是,她一直想著李斯就在她的身邊,一直這麼告訴自己,她才能稍微安心的合眼入睡。
「呀啊——」
突然孟絳兒一聲尖叫,睡夢中的李斯馬上驚醒彈起!
他打開床頭燈,目光望向床側的人兒,卻發現枕邊空空如也,他一怔,伸長脖子才發現孟絳兒跌到床下去了。
李斯松一口氣,隨即想起孟絳兒懷孕的身子,可能禁不起這一摔,他立刻下床查看。
「絳兒!」他扶起她的身子,發現她還未醒來,緊閉著眼楮神色充滿恐懼,一臉的蒼白,整張臉倘著冷汗,「絳兒,你醒醒!」
「……救命……救命……」她倉皇的囈語,聲音和身子都在顫抖。
李斯感覺到不對勁,輕拍著她的臉兒,「絳兒!醒醒!」
孟絳兒一個彈跳,忽然張開眼楮,眼光茫然地落在遠方,整個人冰冷得仿佛受到嚴重的驚嚇。
她又著見了,那一幕血淋淋的可怕畫面最近出現得特別頻繁,就好像其實發生了似的。她看見她和父親坐在車內,在回家的路上,她看不清楚到底發生什麼事,只知道父親突然抱住她,沒多久他的身上就沾滿了血,而她全身疼痛得動彈不得,然後她和父親的身體仿佛在空中旋轉起來,她拼命的喊救命,直到自己也跟著父親流入冰冷的黑暗之中……然後,她看到葬禮,看到李斯一個人站在那兒……
「絳兒?」李斯望著她醒來,不自覺地舒展了緊緊揪扯的眉心。
孟絳兒渙散的目光緩緩的凝聚焦距,看見李斯,她的眼淚馬上掉下來,是松一口氣,是喜悅,她馬上伸長雙臂緊緊的摟抱住李斯的頸項。
「李斯,我好害怕,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太好了,她還沒有死,她還活著!只有抱住李斯溫暖厚實的身軀,感受到他心髒的跳動,她才能有活著的實在感,才能安心。
李斯猶豫了一下,才緩緩的用他寬厚的大掌貼住她的背,輕輕的拍撫、安慰她,「是不是作了惡夢?」
孟絳兒搖搖頭,接著李斯的脖子不肯放。
李斯只好把她抱回床上,繼續摟著她安慰她,直到她平靜下來。
孟絳兒緩緩抬頭,目光里映出她舍不下的人,李斯俊逸的臉龐。她還能看著這張臉多久?她還能有多少時間像這樣躺在他的懷里?
「李斯……別討厭我,好嗎?」她忽然發覺她無法帶著他的厭惡死去,這才是她真正的心情,「就算你不喜歡我,也別討厭我……求求你,讓我安心……」的走。
李斯迷惑地望著孟絳兒一反常態的神色,他可以輕易的感受到她害怕畏懼的情緒,但是為了什麼?他一點也不明白有什麼能夠使她如此害怕。他忽然想起她曾經在夜里哭泣,他原以為那又是她的另一種手段,現在他可以確定不是。
他狐疑地思索她反常的情緒,到現在他還查不出來她月復中的孩子是誰的,他曾經特別留意孟絳兒的動靜,發現她除了會陪孟得年外出,幾乎都是待在家里,家里也沒有奇怪的電話,她似乎完全和「那個男人」斷了聯系。
他無法想出她的情緒是受準的影響,他始終很難去看透她的心思,但看著她莫名的恐懼和害怕,她的那份柔弱和無助,任是鐵石心腸也要軟化。
李斯伸手抹去她的淚,任誰都無法否從孟絳兒的美麗,她有著晶瑩剔透的肌膚,水漾般清靈的眼眸,在他懷抱里的更是一副能輕易挑逗男人的惹火身材,他同樣是平凡男人,要不是他看透了她的狡詐與丑陋的內心,他不可能和她共臥一張床近一個月還能不將她佔有……
但是他卻必須承認,這將近一個月來的朝夕共處,幾乎快磨光了他對她的厭惡,尤其幾日前她說了那一番話,他發覺其實自己並沒有比她清高,說起來,他們都只是在利用彼此。從那以後,他已經漸漸地能夠接受兩個人的婚姻。
他望著哭得像個淚人兒的孟絳兒,想起婚禮那天杜旭炎的話——如果可以過和樂的生活,何必把自己看得太不幸?你和絳兒的婚姻能否幸福,那就看你願不願意去扭轉心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