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兒聞言,心頭火起,正待為小姐不平,卻瞥見路清蓮不知何時已經進來。
「小姐!」芮兒一驚,不知剛才縉王的話,她听進了多少?
李瑋轉頭,幾日來該已經見慣路清蓮素著一張白淨臉兒,男裝模樣的打扮,卻不知此刻為何突然一見她,竟似乎心底深處有某樣深刻的記憶被喚起,那多年前,在這個同樣的地方,同樣救了他,一個同樣穿著男裝的小女孩……李瑋不自覺地眯了眼。
「看來王爺已經痊愈,無必要再留下。芮兒。送王爺。」路清蓮淡淡地把話一說,轉身就出去了。
盡避她神色沉著未變,芮兒還是相信,她家小姐一定听見了剛才縉王的話了!
「小姐——」芮兒急忙要跟出去,李瑋卻突然拉住了她︰。
「水青……清……」李瑋緊緊地揪住芮兒的手,瞪住她,「路清蓮莫非就是水青?」
芮兒一怔,訝異地望住李瑋,」王爺,您還記但我家小姐?」
「真是她!」李珠眼底光芒乍閃,喜形于外,大有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的喜。
芮兒還睜圓著一雙眼,詫異地望著李瑋喜出望外的模樣,卻被他甩開了手,然後便見他大步的踏出房門。
這木屋一共分隔為四間,兩個房間,一個廚房,一間廟堂。清蓮的房間暫時住了李瑋,她便和芮兒擠了一間,這一間,同時也做了她的書房。
不見她在廳堂,李瑋便入了她的房間,只見桌上擱著一幅似乎才完成不久的丹青,是一幅「臘梅山禽」,斜枝臘梅,雙鳥棲息,山禽矜逸態,梅枝弄輕柔。
「真是神品!」李瑋由衷贊嘆,見此丹青,便可知她畫作功力出神入化,揮灑自如,其中月兌俗如她,梅枝傲骨,更有如她的化身。
她不在房內,李瑋放下畫,走出木屋。
時晴,山色清新,空氣純淨,一出屋外,他才發覺氣候雖嚴寒,空氣卻特別清新。
在如詩如畫的景色里,她佇立其中,一襲粗布厚衣難掩高潔氣質,仿佛月兌塵清蓮,教他看得痴了,直到她忽然低吟——
「只道,黃鶴之飛尚不得過,猿猱欲度愁攀援。卻不知,有不見的山,更阻,更險……」是說,黃鶴是一種善飛的鳥,它竟然無力越過山頂,這山該有多高!猴類生在深山里,是最長于攀援的動物,然而它想過山,又發愁爬不上去,這山該有多險!路清蓮卻說,她現在才知道,有比這山更險阻難越的,那山,是不見的山。
李瑋狐疑,不禁出聲,「有此‘不見的山’,本王怎不知?」
路清蓮一驚,回頭才發現他竟在身後!
「王爺何時來的,怎不出聲?」她臉色微紅。語氣里略有責怪之意。
「來了一會兒,見你思緒飛過遠山,才沒有作聲。本王好奇,你這‘不見的山’,意指何山?」李瑋抱胸,瞅見她竟有羞赧神色,眉一挑,眼底閃過一抹驚奇,驀見一張白蓮王臉,兩靨竟嫣紅,清冷星眸,眼光中竟有羞澀,仿佛被窺去了心事一般,他雖莫名她的反應,卻不自覺地濃濃笑意逸出了嘴角,只因,眼前雖非絕艷美人,卻也是氣質獨特、別具清韻的出塵美女,他的水青,她不知,他已尋了她多久!
路清蓮轉過身去,「王爺既已痊愈,當可離去。」
「本王尚在病中,你有高明醫術。該再為本王瞧一瞧。」李瑋略略一咳,連語氣都不大有精神。
路清蓮臉上狐疑,緩緩轉過身來,目光往上一抬,只見一張俊美臉龐對著自己,龍眉鳳目,眸光明燦,薄薄的嘴唇挾著堅毅,牽動著一抹笑意。
乍見他笑,路清蓮猛地心一跳,勿匆掩下黑睫,遮去了兩潭被攪亂的清眸,滿滿的疑惑上了心頭。
「王爺,可是有事?」他是怎麼了?過去幾日,不是一直對她露著戒慎的神色防她,現在這笑容何意?
李瑋抬起眉頭,「你我之間,不該如此生疏。」
他這話,卻教路清蓮更為不解,她仔細思索,還是難以明白,他究竟為何突然改變態度?
「本無故交,何來生疏之說?」
「你真是健忘,我與你六年前結識,當時曾說,可惜你非女子,否則定要與你結親,既非女子,那要與你結拜,我是兄,你是弟,如此感情,怎說是非故交?」李瑋不悅地瞅著她。只為她當時隱瞞身分,如今還來裝傻。
路清蓮一怔,一顆跳動不已的心冷了下來,眼神恢復清冷。
「原來王爺知道了,是芮兒說的?」她既無喜悅,反而心情更為低落。
「是本王猜到的,同樣的地點與熟悉的人兒。本王非愚昧之人,何況幾年來,我一直在找你。」李瑋拉起她冰冷的柔荑,神色柔和,「本王從未隱瞞身分,你早該知道是我,為何不說?」
路清蓮把手抽回,「說了如何,不說又如何?」
「昔年恩情,本王從未忘懷。」李瑋察覺她的冷淡,不覺攢眉。
「那是小事,王爺大可不必記掛。」路清蓮轉身,沿著不遠處溪流方向走去。
「那日在林中,若非你出現,本王一命已休,你不但又救了不王,還施了回春妙手,將本王從闖王手中搶下。你對本王,有再造之恩。」李緯跟著她,一直走近在她身側,低首瞅著她。
路清蓮停下步子,仰臉將他凝視,「王爺,就只因為我是‘水青’,你便不再懷疑我救你是另有動機,是于你有所圖?」
「不錯,因為你是我所認識的水青,而你善良的本質,一如以往。」李瑋坦率地承認。
「王爺,你讓清蓮感到悲哀。」她深深地嘆氣,踩著崎嶇蜿蜒的小路,往前走。
李瑋一怔,跟上了她,疑惑地凝望她,「本王不明白。」
「今日我若非水青,便要繼續遭受王爺的懷疑,只因我是……王爺當日錯娶之人,如此無端受王爺歧視,清蓮何辜?」
李瑋拉住她的手,「你在生氣,因為本王負你?」
路清蓮又想把手抽回,卻被他緊握住不放,她望著他寬大的手將自己緊抓住,霎時雙靨暈染了桃花紅,「王爺自重。」
「是本王的錯,當日若知你是水青,是我尋找多年的人兒,絕不會把你舍棄,令你受苦。」李緯想到那日行徑,便有滿心後悔,她無錯,他確實過于無情。
他長臂一伸.將她縴柔身子鎖入懷中。
「王爺!請你放手。」路清蓮止不住心狂跳,卻又有滿懷惆悵。
「不放,你是本王的妻子,本王要帶你回王府。」李瑋決定,堅決他說,口氣之專橫,仿佛是他說了便算數。
路清蓮推他不開,只得一嘆,並未因為他的一番話而有喜悅,反而臉色更沉,愁緒更重。
李瑋听見她的嘆息,疑惑地低首瞅住她,「你不高興?」
路清蓮卻反而不解地將他凝望,「為何王爺以為清蓮該高興?」
「我說要帶你回王府。」做縉王妃該是多少女子的夢想,她卻蛾眉深鎖。
「只因我是水青,對王爺有再造之恩,王爺才有此決定?」
「不錯。你對本王恩重如山,可比你那‘不見的山’還高,本王豈可任你在此荒野孤落。」李瑋曲指勾起她下顎,靠近地凝視她白淨玉顏,她眉彎如新月,翦眸含秋水,有一股淡雅的美,柔婉動人。
路清蓮把臉別開了,「王爺此言,清蓮不能接受。若說我該有喜悅,也只因欣慰王爺不是忘恩負義之人。主爺提議,清蓮心領。」
他的比喻,對她而言,是如此諷刺,她所謂「不見的山」,是她越不過的「情關」,他卻把「恩」比「情」!只有恩義,而無愛情,豈能成夫妻。李瑋的坦白與不掩飾,是教她感動,卻也令她一顆心都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