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了,正在更衣。」她端著早點進屋,見福伯也跟著進來,平昔他總是放下早點就走的。「福伯,你有事找少爺?」
「是啊。」
「什麼事?」上官耀從樓上下來,一襲月白繡袍,一雙白玉足靴,舉措間一股倜儻儒雅,龍鳳姿容,俊逸非凡。
「少爺早。」福伯彎腰揖了揖,「老夫人命老奴來請少爺前去大廳,岳家老爺來了。
「一大早就來?肯定是『催親』來的。」棠昱琋將早點放在桌上,靈眸漾著淘氣的光彩,「恭喜少爺,賀喜少爺。」
上官耀白她一眼,「老福,去對老夫人說我出門去了。」
「呃?可是少爺,這對岳家老爺……」
「很失禮的,少爺,躲得一時,躲不了一世,何苦呢?」棠昱琋在一旁涼涼地搭話。
「老福,照我的話做。」上官耀吩咐下去,便遣退了福伯。
「是的,少爺。」老福只好退出雙月樓。
「真是,都不知道我們下人難做,這麼為難人家。」棠昱琋「可憐」地輕嘆,兩只小手理順了發辮。
上官耀冷不防就把扇柄敲上了她的腦袋,「就會興風作浪,幸災樂禍!」
她圓眼一睜,皺眉撫頭,「我說的哪一句不是實話?你避著不去見鄭老爺,親事還是由老夫人作主,你躲得掉嗎?還有一大早的,鬼才相信你出門了,你分明是給福伯找難堪的。」
上官耀直瞅著她,「我真該派你去擺平這件事。」
她一听,鳳眼一眯,嘴角一揚,乾脆不羅唆地丟下一句,「別想!」
她再也不要「背叛」老夫人。
上官耀揚起嘴角,「那就乖乖閉嘴。」
「別說話還可以,閉著嘴,我怎麼吃飯!」棠昱琋頂了回去,便坐到餐桌旁,逕自拿起碗筷。
「你上輩子八成是餓死的。」上官耀搖搖頭,轉身走出廳堂。
他上哪兒去?棠昱琋一口飯都還未吞下,見她家少爺往外頭走,只得匆匆擱下碗筷跟出去。
「少爺,你去哪兒?」
「游湖。」
「瘦西湖?」棠昱琋亮了眼,趕緊跟上他。
上官耀瞥她一眼,視線落在她嬌翠的短衣和紗羅裙上,「你這身打扮也想跟來?約定呢?」
是了,說好隨他出門都得扮成小廝的。
「你肯等我?」
「不肯。」好俐落的拒絕。
棠昱琋噘起檀口,「老夫人說你上哪兒都得有我跟隨的。」
「反正陽奉陰違是你的拿手絕活。」他穿出拱門,她也緊隨在側,他瞅一眼她鮮女敕如嬌花的唇瓣,扇子一揚,便側過頭去。
棠昱琋狐疑地拉住他,來個今天非要把話說明白的架式站住腳。「少爺,你這幾日一直怪里怪氣的,我究竟哪兒得罪你了?」
上官耀揚起眉頭,「沒這回事。」
「沒?『梅』要聞還早呢,明明就有!要我說明白,就從三日前二爺來的時候說起。我也不過是二爺來時遲了些去喚你,你就給我臉色看。然後是我只要跟二爺說話,就好像每一句都礙著你似的,讓你又斥又吼,人家二爺要走,你也不準我送。還有這幾日,你不覺得自己陰晴不定嗎?」難得天日晴和,她可不要一整天都看他臉色。
上官耀眯眼瞅住她,「你開口閉口就是二爺,似乎對他很著迷。你可知道他是什麼人?」
棠昱琋一怔,臉色漲紅,「我……我才沒有!現在是談你,別扯到我身上來。」
上官耀沒再開口,轉身闊步出了府門。
明明陰晴不定!棠昱琋盯著他的背,緊緊跟隨在後頭。那位二爺,是什麼人?
※※※
說起瘦西湖,是隋朝時完成的護城河,漸漸的轉為觀光之用。
要游船河,得到御馬頭登船。上官家自有船舫和船。
瘦西湖寬約兩丈,湖中有園,且園中有園,兩岸垂柳,且連接有白塔、五亭撟、二十四撟,景色秀朗豐美,好似一條蜿逶迤的玉帶。
登上了船,棠昱才知道,原來她家少爺早已和人約好,一早船就等在那兒了,而「客人」也早已在船上等著。
「好嬌艷的小美人。」這位貴客瞅著棠昱琋,眼眸帶笑,柔言軟語,聲音更如黃鶯。
別人贊她,她便也受了,可眼前這位美人……娥眉淡掃,蓮臉微勻,輕盈苗條,口朱玉色,身著白紗,莊嚴靚雅,風度超群,說是仙女下凡、是飛燕降世一點不為過,受如此一位絕塵美人謬贊,盡避人家語氣真誠,她听來還是不真實。她略微扯起嘴角跟著笑。
「你是琋兒吧?」那柔如春風的眼波仍然在對她笑。
她怎麼知道?棠昱琋一臉訝異,不曉得她是少爺的什麼人,又是紅粉知己?
不過這位紅粉知己和她往常見過的幾位卻大大不同,光說氣質就差了一大截了,這位小姐不知為何,令她有一見如故的感覺,她發覺自己相當喜歡她。
「是的。奴婢該如何稱呼小姐?」
「丫頭──」上官耀方才開口,便被打斷了。
「甯采笙。我比你虛長幾歲,你就喚我笙姊吧。」甯采笙執起她的手,親切的握在手中。
棠昱琋看著握著自己的一雙溫柔的手,她的手如白玉,縴指有如春筍。這位小姐非富即貴,卻一點都不嫌棄自己丫鬟的身分,還要與她以姊妹相稱?
「小姐是少爺的貴客,兒不敢無禮。」
「采笙怎麼說,你怎麼喚就是了。」上官耀蹙額,心里正在想甯采笙從哪兒听來這丫頭的名字?
有了上官耀的允可,棠昱琋這才從了。
「見過笙姊。」她笑吟吟地,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很喜歡她。
甯采笙微笑,「你一定疑惑我為什麼知道你的名字吧?其實我是從非玉那兒听來的。」
「二爺?原來你也認識二爺?」棠昱琋詫異又欣喜。二爺對別人提過她?
「二爺?」甯采笙眸底掠過一絲訝異,「這麼說他……」她緩緩地微笑,沒有再說下去。
上官耀眯眼瞅住甯采笙,「他怎麼樣?」
向非玉居然對甯采笙提起丫頭?以向非玉的個性,他不可能的!莫非他真的……真的對丫頭動心?!
「沒什麼。」甯采笙笑著搖搖頭,「耀,我的時間有限,我們進去談吧!」
上官耀緊攢眉頭睇一眼棠昱琋,「我跟采笙有話要談,你在外面等。」
他「丟下」話,便與甯采笙入了船艙。還真是用「丟」的,口氣強硬得不得了,擲地有聲呢,棠昱琋宰潘?謀秤暗砂籽邸?進入里面,甯采笙把一本書冊交給他,「今日要非玉找你來,便是要把這本武笈交與你,你先看一遍,不懂的地方我再說明。」
「听說你在研究另一套武學,原來是真的?」上官耀翻看著。
「只可惜不能早一點完成,如今『對方』已盯上你,你要多加小心,並且盡快練成它。」甯采笙的身體不好,本不宜習武,但為求在危險時有自保的能力,她練成了上乘的輕功。她對武學相當有興趣,從小就精研各門各派的武術,另研一套「鳩門」以外的武學,一方面是興趣,一方面也是為防萬一。
上官耀很快的閱覽完,並且提出幾個疑點由甯采笙解惑。
「師姊,你能夠把各家各派的武學優點融合創新,真是了不起。若是能練成,相信不以『鳩門』的武功也能克制凌梟生師徒。」他收起武笈,為她添茶。
「但願如此。」她端起茶,垂下了眼瞼,神色隱隱添了一絲愁緒。「耀,你要特別小心申屠無客。」
「我知道,四師兄已經叮囑過。」上官耀瞅著她,心里纏著另一件事。他吃了口茶,故意以若無其事的口氣提出,「二師兄向來冷淡,會對你提起一個丫鬟,倒教我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