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這一次,他連眼都沒抬。
席洛不死心,盡避人家沒理睬她,她還是掬著一把笑臉,「外面的空氣比里面好。」
「是啊。」又是一個單音頻,听起來像是心不在焉的敷衍。
席洛的悶氣在心里愈鼓愈大,她勉強撐起垮下來的笑容,十分有耐性的繼續「暗示」,「如果能到外頭走走,相信對病人比較有幫助,你說是不是?」
他要是再听不明白,她就把頭剁下來當球踢!
殷柏睿終于慢條斯理的合起雜志,放到一旁的茶幾上。
「妳想出去?」
爽快!席洛臉上堆滿笑容,點頭如搗蒜。
「可是醫生說,妳有兩個月不能下床。」他微揚著嘴角潑她冷水。他喜歡她的笑容,她的酒渦.但不是在這個時候。
「那個庸醫!」席洛嗤了一聲。
「他是妳的主治醫生。」殷柏睿淡笑著指出事實,倒沒有糾正她,人家穆老非但不是庸醫,還是掛牌多年的明星醫師!排隊等他操刀的病人放眼還望不盡。
「除非他考慮到病人的心理,讓我出去透透氣!否則不承認他。」席洛嘟著嘴表達異議。一張「假單」批了幾次還批不下來,也難怪她會覺得嘔。
「病人應該听醫生的話。」殷柏睿平穩的語氣里帶著天生的威嚴,不必大聲吼都能教人听得打顫。
席洛這一介平凡小女子,就在他一句不太嚴厲又百分之百是「教訓」的話之後,大氣也不敢再喘一聲。
雖然嘴巴仍然嘟得老高,但她轉為哀兵政策,「柏睿……真的很難受地,出去一下下就好,好不好?」
他沒說話。
席洛仰起一張可憐兮兮的小臉,在水汪汪的眼楮里注入棄兒似的眼神,只求博他一個允諾,帶她到外頭去晃晃。
殷柏睿想笑,更明確的說法是,他已經在心里笑了。他真的覺得席洛很可愛,愈來愈可愛。
「妳想去哪里?」
那張楚楚可憐的容顏在瞬間燦亮,甜美的酒渦也伴隨著開心的笑容掛上臉頰。
「海邊!我們去海邊好不好?」席洛迫不及待地回答,好象慢一秒說出口就會去不成似的。
殷柏睿開始後悔太早同情她。
「為什麼想去海邊?」她似乎完全不考慮自己的身體狀況!看看她還不能走動的腿,還有纏著紗布的手和額頭。殷柏睿攢眉蹙額的想著。
「去看海啊,我好久沒去看海了,我想念海水的昧道。」如果對亞頵說這種話,她一定會說︰去泡一泡鹽水就聞得到了!她那個表姊就是缺乏浪漫的細胞。
「去自殺嗎?」門突然打開,一名高大俊逸、氣質成熟穩重的醫生走了進來。
「穆老。」殷柏睿揚起嘴角招呼他。
「庸醫!柏睿已經同意帶我去,你說不行也來不及了。」席洛很快的宣布。
「洛洛。」殷柏睿沉聲警告她。
席洛嘟了嘟性感的唇瓣,不情不願的閉上嘴。
「老鷹,你要帶她出去?」穆老狐疑地挑眉,眼神里帶著一絲不贊同。這跟醫生的立場無關,他純粹是以一個朋友的身分反對。
接收到他質疑的目光,殷柏睿淡淡地回答︰「洛洛想出去透口氣。」
「你呢?你想帶她出去是為什麼?我希望不是移情作用。」穆老雙手抱胸,有一點不客氣的說。
老鷹當年那一場戀愛,他們幾個好朋友都知道。他希望老鷹不是拿席洛代替那個叫小寒的女孩。
殷柏睿皺起眉頭,語氣接近冰冷的否認︰「當然不是。」
穆老狐疑的瞅著他,審視良久以後才微笑,「那就好。」
一點都不好!席洛看著這兩個互相瞪視的男人,臉愈繃愈緊。他們是當她不存在,還是當她聾了?什麼叫「移情作用」?穆老說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第三章
望海。驀然卷起千堆雪,一下子又平靜無波,周而復始。
來到海邊,席洛卻已無心于潮聲。
「柏睿,為什麼穆大哥怕你有移情作用?那是什麼意思?」她終于忍不住發問。
然後,她看見那張遙望著遠方的側臉,目光冷了,神情也深沉了。好半晌,他始終保持沉默。
她是否觸犯他的隱私,讓他不高興了?
席洛眨眨眼,正想說算了,殷柏睿卻突然轉頭,用深黑如子夜的眸子凝望她。
「第一眼看到妳時,我嚇了一跳,他們也是。」
席洛明白他口里的「他們」,指的是閻皝和穆老,因為她曾經從他們看她的眼光中發現殷柏睿所說的反應——嚇了一跳。
「為什麼?」她稍微把身體靠向他,小手習慣性地抓著他的手臂。
「……妳像一個女孩。」
席洛望著他,直覺的想到,「像你的前任女朋友?」
殷柏睿頓了一下才輕輕的點頭,「是的。」
一股莫名復雜的感覺開始攪擾席洛的心。她不願像任何人,尤其不願像他曾經愛過、或許現在還愛著的女人。
「我真的那麼像她?」難道他一直陪她,對她好,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她的手放開了他的手臂。
殷柏睿點頭,沒有出聲回答。
她一咬唇,忍不住問︰「哪里像?」
他凝望著她,微微的揪起眉頭。「長發,臉型,酒渦……」奇怪,現在一看,似乎又不那麼像了。
這麼說來,她豈不是得毀容才能不像「她」了?席洛大嘆一口氣,她又不可能這麼做。
「你們……為什麼分手?」她微噘著唇,陣陣的酸意涌上心頭。他還愛「她」嗎?所以穆老才說他有移情作用?
殷柏睿降下視線,嘴角略帶嘲弄的揚起,「她選擇和別人結婚。」
席洛瞠大眼楮!不及細想就月兌口而出︰「怎麼有那麼白痴的女人!」
他抬起眼簾,瞧見她率直的臉上明白寫著不可思議,好象不應該會有女人拋棄他似的。殷柏睿突然覺得心情開朗,看著有趣的、直接坦率的她,他想笑,而且笑了。
他不再介意提起那段沉痛的往事。
「她姓寒,是我在美國讀書時的同學。她是一個美麗又聰明的女孩,我們交往了一年多……後來,一名大她十多歲的美國富豪追求她。」殷柏睿面色一冷,「她在金錢與情人之間,毫不考慮就選擇了金錢,不到一個月就嫁給那個男人一-」
他唯一慶幸的,就是求學期間隱瞞了自己的豪門背景,才得以認清小寒的真面目,沒有招致終身的錯誤。
「那個笨蛋!居然——」席洛及時收住話,硬生生地把「不會先去打听清楚你是什麼來頭」這幾個字給吞回去。她冷汗涔涔的把話接下去,「居然那樣無情無義地傷害你,實在太過分了。你……是不是很難過?」
殷柏睿沒有否認一度曾為她心傷。
席洛彷佛從他深郁的神情中看見過去的創痛,她的心像被針扎一般,不由自主的伸出手臂環繞他。她想抱他,想撫慰他心里那道傷痕;她更生氣,氣那個姓寒的女人傷了他。
「柏睿,你要把她忘掉,那種女人根本不值得你留戀。是她沒眼光,她不知道你有多好,她根本是心盲!」教人生氣的是,她還和那種女人有一張相似的臉孔,害得她一向引以為傲的美美臉蛋一下子抬不起來了。
殷柏睿神情溫柔的凝視席洛,知道她拚命想安慰自己;他緩緩揚起嘴角,輕輕地摟住她。
他知道,席洛和小寒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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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柏睿走進飯店套房,一串咳嗽聲扯下了他嘴角的笑容。
「爺。」他的目光瞅向客廳沙發里的老頭子,臉上的愉快已然不見。
一根彷佛代表著權威的深色拐杖立在老頭子張開的膝蓋中間,兩只布滿皺紋的手掌重疊在上面,他的眼楮透露出不悅與不耐,薄唇抿成可怕的一線,好象隨時會拿著那根令牌往地上重重地一敲,教人不得不注意,不得不屏息,不得不害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