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站的電梯前,只剩下一盞小燈,燈色不亮,隱約只看得出她身上那件深色襯衫濕了,頭發也是。
「在雨中散步?真羨慕你這麼清閑。」聞人胤像往日一樣語帶戲謔,腦中閃過了剛才在街道上看到的一幕。
「你也可以啊,外面的雨正等著你去淋呢。」她和他錯身而過,始終沒有再掀高眼瞼瞧他一眼,與其說是一副沒興致搭理他的態度,更貼切的說法應該是她看起來似乎不太有精神,連說話都不帶勁了。
聞人胤狐疑地回頭看著她走開的背影,她沒有停下來,直接走往她工作室的方向。
他頓了一下,她看起來不太對勁……他舉步若有所思地進入電梯,直到門關上了,他伸手準備按數字鈕下樓時。卻瞥見電梯地上有一攤雨水……一灘帶紅的雨水!
聞人胤眯眼看仔細,顏色雖然淺……但的確是血水!
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高家曄。
是她的?
很快的,電梯的門又開了,還是停在三十六樓,聞人胤走出電梯,走向高家曄的工作室。
門關著,但沒有鎖,因為他一扭轉就開了。
斑家曄已經月兌下了襯衫,上半身僅剩一件咖啡色蔽體,因此嚇一跳!
她以為他已經回去了。
「大包魔!你不會敲門啊!」她很快把那件已經濕了被她丟在地上的襯衫撿起來遮身。
聞人胤已經看見了。「你受傷了?」
她右手的手腕包里著二十公分長的紗布,白色的紗布幾乎都已經給血滲透染紅了。不知道她是怎麼受的傷,但顯然已經包扎過的傷口又裂開了,而他倒是知道傷口會裂開的原因。
斑家曄皺起眉頭,這男人非但沒有避開的意思,還大搖大擺的走進來,要不是她現在受了傷,傷口正疼得要死,她早跟他翻臉了。她想起自己誤會他的事了,好象蘇真跟她說過後,她還沒見過他。
「出去,我在換衣服。」一方面出于心里有愧,一方面是沒力氣了,她的語氣不再那麼沖。
不過,還得她開口提醒他,他是不是故意的?她又狐疑的睇視著他,一雙手牢牢地抓著衣服貼在胸前。
聞人胤停住腳步,在三步距離左右看著她,他抬起視線,對上她一雙充滿防備的凌厲眼神,他的眼一眯,嘴角揚起嘲誚,「你別忘了這棟大樓是我的——」
「那又怎樣?我又不是沒繳房租!」
「你萬一不測,我的大樓會成為不吉利的凶宅,怎麼說我都必須防範這樣的不幸發生。」他慢條斯理的把話說完。
「你才會慘死在這里!」居然咒她?高家瞱氣得一張本來蒼白的臉都恢復血色了。
聞人胤笑起來,「看你還有力氣罵人,應該是沒什麼問題了。」
說來說去,他原來是為他的房子擔心!斑家曄瞪他一眼,他真的很應該感謝她正疼痛欲死的傷口,否則她還真甘冒坐牢的風險,一刀把他給宰了!
「出去。」她重新穿上那件濕襯衫,走進另一間房。
外面的辦公室是接生意的地方,平常除了助理,蘇真也經常在此,所以有兩張辦公桌。而里面這間房,靠窗的位置放著工作用的制圖桌和一切工具,一旁則是擺滿專業書籍的深色木質書櫃,角落有一組幾何圖形的沙發床,正對面,是崁入牆內落地式的收藏櫃,里面塞了所有高家曄的私人用品,包括衣物和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這牆面有五扇門片,其中一扇是進入衛浴室的門。
斑家曄並不知道聞人胤也跟進來了,她打開櫃子,拿了一件襯衫轉身,眼光又對上那雙深藍的眸子。
「你——」
「看你的紗布那麼多血,顯然傷口又裂了吧?那紗布也已經濕了,最好趕快換掉。」聞人胤先一步開口。
斑家曄怔了一下,狐疑地瞅他一眼,隨即冷冷地接口,「死不了人,你放心吧!」
她轉身拉開浴室門,正要進去,聞人胤拉住了她那只受傷的手!
「好痛!」高家曄差點沒因此疼死,她咬牙切齒的回頭,「放手!你要害死我是不是?」
「閉嘴。」聞人胤拉著她,伸手就把她身上只扣了兩顆扣子的濕襯衫扯掉了。
「喂!你想干什麼……」高家曄一張臉頓時燙熱,他該死的居然抓著她的痛處不放。害她疼得連反抗都不成。「放開我!你這卑鄙無恥、下流的狂——哎唷!」
他的手控制了她的傷口,在她謾罵的時候一點都不留情。
斑家曄被疼痛折騰得整張轉白的臉幾乎皺在一塊,她狠狠瞪住罪魁禍首,「你真的是殺人不用刀!」
「你再說話,要小心咬到舌頭。」語氣里和那雙深藍的眼眸中都不吝讓她知道他的警告和威脅,而他的大掌更把她的傷口掌握其中。
斑家曄就算想開口大罵,也沒什麼力氣了,何況這個男人真的一點憐香惜玉的心都沒有。瞪視他的一雙黑眸逐漸失去銳利的光芒,她的額際已經滲出冷汗,她不懼畏他的嚴威,卻不得不屈服疼痛的折磨。
聞人胤睇她一眼,拉著她的手解開那條血跡斑斑的紗布……誰也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還以為自己能夠看到一片完整無瑕的皮膚,但他仍為眼前看到的傷口而怵目驚心!
他微眯起眼,她手腕外側的傷口呈現不規則的形狀,深淺不一,大部分傷口都很深,起碼縫了有二、三十針,有幾處經過縫合的地方又裂開了,鮮紅的血液還在流。
「怎麼受的傷?」他沒有發覺,他兩道擰緊的濃眉幾乎快打結,握著那只受傷手腕的手掌松了、輕了。
斑家曄不想回答的,但那雙深藍的眼眸不放過的擬睇著她,不管他是關心還是好奇,她都必須給他答案似的。
「玻璃砸的。」她別開了視線,簡短的說。她用沒受傷的手抓著那件干淨的襯衫遮在胸前,但仍然無法不為坦露在他面前的肌膚感到羞恥。「讓我穿衣服。」
他本來以為她的傷口只要換紗布,但現在他知道她需要醫生重新幫她處理傷口了。
他看看她凌亂而潮濕的頭發和逐漸冰冷的身體,「你需要先洗個澡,換一身干淨的衣服,再去看醫生。」否則,即使傷口不發炎,她也會因濕冷的身體而感冒,甚至嚴重到肺炎。
他在干什麼?做指揮嗎?他以為她不知道要怎麼處理自己?高家曄狐疑地瞅他一眼。
「我自己知道怎麼做。」她無法太用力,但還是把手從他手掌中抽回來,「你可以走了。」
「你能自己洗頭發?洗澡?」聞人胤睇著她。
斑家嘩皺起眉頭,因為她知道自己不能。
「我會想辦法——」天!她跟他說這個干什麼?
她轉身,雖然一張冰涼的臉已經褪去血色,傷口的痛楚如火燒般蔓延至全身,甚至連視線的焦距都開始模糊,她還是強打起最後一絲精柙。
「你怎麼還不走?」
她不習慣,有他在的地方,她永遠都不會習慣。
他凝視著她,突然低沉的吐出一句,「倔強。」
斑家曄怔了一下,心跳彷佛又加快,「關你什麼事!」她堵回去,然後轉身,用沒有受傷那只手拉開浴室那扇門。
一只大掌突然伸過來,蓋住她的手。
他的接觸彷佛一道電流通過全身,高家曄有一霎時腦袋幾乎空白,直到思緒拉回,她猛然抽回手,但她無法轉身,她無法把視線對上他。
「你到底還有什麼事?」她咬牙惱怒的問道,生氣的對象包括她自己,她氣深受他的一舉一動影響的自己。
「對于想要幫助你的人,難道你就不能客氣點?」他的手繞過她頭頂搭在一扇門板上,狀似圈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