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上,封氏的休閑度假中心要蓋在哪里都行,偏偏他們挑了南和堂的所在地做興建規劃,底下的年輕兄弟們個個血氣方剛,一听見有人上門「找碴」,抄起家伙就要痛毆戈登一頓,然後再去和封氏「理論、理論」。
她知道沒有土地所有權狀就是說不通,今天他們就算去和對方大干一場,站不住腳的還是南和堂,何況她不希望因為這種事而引發任何流血事件,于是她親自去見了封蒼征一面,想和他談條件。
南和堂不只是對于爺爺和其他兄弟們重要,對她而言同樣是,所以在封蒼征提出政策聯姻時,她幾乎沒有多想便答應了。
這是她唯一能替南和堂做的事。
「我很幸福。」接過季邑瀾端到面前的抹茶,她嗅著那沉靜的香氣,如此說道。
是的,她知道政策聯姻是將兩個不相愛的人綁在一起,但她不認為自己這輩子會真的愛上某一個人,所以絲毫不在意嫁的對象是誰,只要能對南和堂有實質上的幫助,就算今天要她嫁給一個年紀可以當她爸的痴肥中年男子都無所謂。
只不過看來她的幸運還沒用完,不用經過千挑萬選,一個外在條件一等一的男人送到了她的面前,她只需要點頭說「我願意」,接著在身分證的配偶欄填上一個男人的姓名,就成了現任封太太。
她想過,就算彼此不相愛,他們還是可以當一對相敬如賓的夫妻,而事實證明,他們或許比相敬如賓還要再好一點。
結婚後的生活跟之前最大的不同,就是必須搬出南和堂,和封蒼征住在一起,此外,她擁有的自由和能做的事沒有被丈夫限制住,他只要求每晚必須一起吃飯,睡在同一張床上,至于夫妻之實,他們早在結婚的當晚便履行了這項義務和權利,她沒有拒絕一個已經成為自己丈夫的男人求愛的必要。
而且他們幾乎每一晚都戰況激烈,例如昨晚……
想到前一晚丈夫的勇猛侵略,南綺忍不住紅了臉頰。
「大小姐不舒服嗎?」季邑瀾眼尖的發現甚少臉紅的南綺,白皙的雙頰泛起淡淡的紅暈,連忙問道。
「不,沒什麼。」南綺維持鎮靜,又啜了一口抹茶。
看見孫女臉上的表情,南坤略知一二,的確放心多了。
「嗯,幸福就好。」他的語氣有些感慨,布滿皺紋的手握著杯子,卻一口也沒喝。
「還是來下棋好了。」
發現此景,南綺請季邑瀾將棋盤和棋子拿出來。
棋盤擺在兩人之間。
「要來挑戰第幾敗?」南坤嚴肅的問。
南綺失笑,「是說爺爺你,還是我呀?」
「那還用說!」南坤的眼神還有著年輕時的桀騖不馴。
「還請爺爺手下留情羅。」南綺拱手,讓南坤先下。
一場棋盤上的滅親廝殺正式展開。
季邑瀾收起沖泡抹茶的器皿,「這下又要下個沒完沒了。」
他非常了解這一對祖孫對于在棋盤上征服對方這件事有多麼樂此不疲,只要一方輸了,肯定會要求再續一盤,就這麼僵持不下。
丙然,那天一直到了太陽西下,南綺和南坤還在為了那永遠沒有乎手的棋戰互斗不止。
南綺完全忘了七點前要準時回家,和封蒼征共進晚餐的約定。
最後,是封蒼征自己找上門來。
「封先生。」
對于這個搶走南綺的男人,南和堂上下很少有人給他好臉色,就連一向尊重南綺的決定的季邑瀾也對封蒼征頗有微詞。
但是封蒼征一身迫人的氣勢和身材帶來的優勢,讓其他人不敢說什麼。
淡然地點了下頭,他開口就問︰「她在哪?」
「大小姐和老爺在檐廊下棋。」
听聞,封蒼征邁開步履。
季邑瀾往前一擋,腰微彎,用冷淡卻不失禮的語氣說︰「我去請大小姐過來。」
在他心里,檐廊是屬于老爺和大小姐的私人天地,連他踏進那里都會覺得冒犯,更別說讓他這個用卑鄙手段得到大小姐的男人擅闖。
看也沒看季邑彌一眼,封蒼征就像是沒听到,逕自往前走。
堡作了一天後,下班回到家最能讓他放松的就是看見妻子的笑顏,當他今晚回到家,發現屋里沒有亮燈,那個總是會到門口迎接他的女人不在,一時片刻的確使他有些慌忙,而現在最好不要再有不識相的人阻擋他。
「封先生。」季邑瀾不死心,再次追上他的腳步。
這次封蒼征經過季邑瀾身旁時,終于觀他一眼。
那是一記犀利如鷹隼的眼神,不帶任何感情,季邑瀾只在一個人身上看過,那就是南坤。
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他沒有再追上去。
封蒼征暢通無阻地來到檐廊,這是他第二次進到南和堂,沒有人替他帶路,他完全是憑藉著直覺找到目的地。
他在離南綺祖孫倆一段距離的地方,駐足不前。
結婚已有一段時間,他卻老覺得自己沒有將她看得很透徹,很多時候她會不經意的出現他未曾看過的表情,就像現在。
夕陽的紅光投射在她低垂的側臉上,晶亮的黑眸和余暉互相輝映,更顯柔和,此刻的她柳眉微蹙,緊盯著棋盤上的局勢,向來漾著淺笑的臉龐換上略顯嚴肅的表情,思考著下一步該怎麼走。
認真肅穆的表情,他這是第一次看到,在他面前,她總是笑得很甜、很柔,像個不解世事的天真大小姐,但處理事情的手腕卻一點也不含糊,這點從一些小地方便可以看出來。
也許是他看得太過專注,南綺忽然仰首,黑瞳接觸到他的眼,白皙的小臉又露出熟悉的微笑。
「爺爺,這局就算你贏好了。」
南坤瞥了眼封蒼征,頷首。
南綺將棋子收進棋盒里,再將棋盤一並捧起,收回檐廊後的房間內。
封蒼征也朝南坤點點頭,表示打招呼,在南綺經過他身邊時攬住她的肩頭,厚實的大掌罩上她的面頰,感覺到掌下的溫度偏低,那雙濃濃的劍眉微微蹙起。
「怎麼不多穿幾件衣服?」
他的妻子體質不好,今年幾波寒流已經讓她吃足苦頭,每次寒流報到就是他家的家庭醫生來報到的日子,這幾天天氣雖然回暖,但仍是典型的冬季低溫,要是在他的視線範圍內,絕不會任由她穿得如此單薄在戶外待上十分鐘。
南綺故意忽略他說的話。
「你今天比較早。」確定還沒超過晚上七點,她才敢這麼說。
掏出懷表,他提醒她時間,「快六點。」
「那就是還沒七點。」他的體溫讓她下意識的靠近他。
封蒼征發現了,月兌下還有他體溫的大衣,披在她的肩頭。
南綺回以感激一笑。
這一切南坤都看在眼里。
婚事是南綺自己決定的,現在看到他們夫妻相處不錯的份上,他的確該真正放心才對。
「今晚留下來吃飯吧。」年逾七十的南坤身體依然硬朗,站得直挺挺的,一點老態都沒有。
南綺看著封蒼征,無聲的征求他的同意。
雖然不是在相愛的基礎下結成連理,他還是很尊重妻子,通常他很少拒絕她的要求,畢竟她也很少要求他任何事。
「我讓戈登先回去,晚點再來接我們。」他算是同意了。
「請他一起來如何?」南綺事事征求他的同意,像個溫頤听話的小妻子,在外人面前替他做足了面子。
黝黑的眼眸好像還帶著一抹異樣的湛藍,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只到他胸前的她,好半晌才輕輕點了下頭,「嗯。」
他知道戈登自從第一次踏進南和堂,被那群帶有濃厚江湖氣息的兄弟嚴重威脅,回家後連作一個星期的惡夢之後,便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要求他這輩子他再也不要進南和堂,偏偏他拒絕不了妻子的要求,只好苦了戈登和這群令他嚇得皮皮挫的兄弟共進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