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晏庭筠輕輕一喚。
那背向他的織細影兒先是一怔,慢慢地回過身來。
他愣住了!原以為朝思暮想的可人兒會展開熱情的雙臂投向他的懷抱,他有千言萬語要對她訴說……可如今,他無言了!
迎視他的是一雙冰冷的眼神,筆直立著的身子沒有半絲歡迎他歸來的熱情。她,冷漠如一潭波紋不興的湖水。
如果這些還不夠教他痛心,那麼她的織瘦、她的蒼白,足以教他疼惜得椎心刺骨!
「月兒,為什麼……」他喉嚨干澀,神情激動,再也說不下去。
他的月兒怎麼了?
寅月一臉冷然,似乎沒有感覺到他的悸動,微微欠身,「少爺,找奴婢有事?」
彷佛他不曾離去四年,彷佛他們的關系原本就是主與婢,彷佛他只是有事要吩咐她而上樓來……晏庭筠心痛不已,全身的血液燒灼著他。
他舉步走近她,然後將她摟入懷里,緊緊抱住她。
「月兒,我知道妳在生氣,妳盡可以將怒氣發泄在我身上,別悶在心里,別用冷漠的態度對我,別這麼做,答應我。」
寅月搖搖頭,輕輕推開他,半垂著眸子。「奴婢惶恐,少爺可是誤會了什麼,一介微婢,怎敢對少爺生氣?」
他緊抓著她的雙腕。「別叫我少爺!我知道妳在生氣,我違背諾言,遲了三年才回來,女乃女乃又為我訂下親事,妳當然有權生氣……」
「我無權!」寅月大喊,然後驚覺自己失言了,馬上回復冷淡的面貌,不再說話。
晏庭筠反而安了點心,再一次擁住她。「月兒,這四年來,妳知道我多想妳嗎?我多想回來看妳,把妳摟在懷里,再也不放開。妳瘦了,憔悴了,知道我看了有多心疼嗎?為什麼不好好照顧自己?妳存心折磨我嗎?妳辦到了,我為妳痛徹心肺!」
字字肺腑,句句真摯,幾乎融解了她以冰衣扎扎實實一層一層包裹的心。他的手觸著了她背上的疤痕——那遭玫瑰梗鞭打所留下來的「烙印」!
她一震,記憶回來了。那天的痛,四年來所受的冷嘲熱諷,一幕幕閃過腦海,差點瓦解的冰層更加堅實了。
沒錯,背上的烙印就是為了提醒她而存在的!那已經愈合的傷口,四年來,仍然一直在她心里留著血,那份熾人的痛楚,從來不曾消失過。
「少爺,請放開奴婢。」她的聲音更加冰冷。
晏庭筠沒有放開她,反而更加摟緊她。「別叫我少爺!別自稱奴婢,妳不是,妳從來不是!妳是我的月兒!」
「你的月兒已經在四年前死了,站在你面前的寅月,只是個十九年前被你所救,今後必須以還你恩情為目的而活著的奴婢罷了。
「妳說什麼?」他瞇起眼注視她。
「奴婢,我只是你的奴婢,一個窮其一生也償不完恩情的奴婢,這不是你四年來想教會我的嗎?」她回視他,嘴角帶著淒涼的冷笑。
他的心仿如被人狠狠抽了一鞭。「我不懂妳的話。發生什麼事?我不在這四年到底發生什麼事?!」
寅月別開頭。他抓痛了她的肩膀,她沒有吭一聲,比起四年來所受的屈辱,這一點點痛算得了什麼。
「告訴我!月兒,誰欺侮妳了?是誰欺侮妳?」
他的怒氣已到達顛峰,他沒有想到,十幾年來他細心保護的月兒,竟有人膽敢欺侮!
「沒有……沒有人,請放開奴婢。」她說不出「欺侮」二字。
「不!我說過,我不會再放開妳!」他悔恨地搖頭。「我錯了!我不該離開妳,我以為……」
他以為分別只是暫時的,他以為有家人照顧她,她會過得很好,他以為——「是女乃女乃!對不對?女乃女乃對妳說了什麼,所以妳誤會了我,是不是?」
是的!是的!是他的錯,他不該信任女乃女乃,一向嚴守家風的女乃女乃怎麼可能答應他和月兒的婚事!就因為她是他的女乃女乃,他輕易相信她。
他錯了!她臨死都要為他訂下一門門當戶對的親事,可想而知這四年來她絕對不可能善待月兒!
「沒有,我說了沒有!請你別瞎猜。」她甩開他,指著方才整理好的華服、珍飾。「這些全是少爺過去為奴婢準備的,現在,全還給少爺。」
「月兒——」他走近她。
寅月立刻退後一步,「恭喜少爺,未來夫人是將軍之女,長安名媛,與少爺正是天生一對,完美的結合。」
「不準妳說這些話!除了妳,我誰也不娶!」他將她逼到床前。
「少爺請別忘了,迎娶袁小姐進門,是老夫人生前的遺願。」她緊緊抓著床幔。
「妳也別忘了,我說過,不許再喚我少爺!」
他與她幾乎沒有距離。他凝視著她,神色復雜,又是生氣又是憐惜。
「少爺——」
她未竟的話語被他以吻封緘。他狠狠吻住她,不讓她說話。
寅月被這突如其來的吻嚇得呆愣住了,待她回過神,立刻伸手捶打他。
晏庭筠抓住她的雙手,將她推倒在床上,恣情擁吻,直至她不再反抗,回應了他,他才溫柔了些。他的舌尖輕舌忝她完美的唇瓣,手指撫揉著她白皙的頸項……她張開嘴發出一聲嚶嚀,他的舌尖趁勢滑入她口中吸吮,直搗得她情迷意亂,渾身燥熱不安。
「庭筠……」她申吟。
他勾起唇角,濕熱的唇離開她的唇瓣,在她的粉頸灑下無數細碎的吻,一手解開她的衣服,輕輕一堆,雪白的肌膚登時顯露,他屏息凝望她白女敕無瑕的肌膚……四年來的相思全化為纏綿的熱吻,印在這只屑于她的玉體上。
寅月從未有過這樣的經驗,晏庭筠一直是她最親近的人,他們肌膚相親是如此自然,所以她輕易便忘掉曾經遭受的一切!
他的手由她的肩滑下她的背……突然,他靜止了。
原該是撫模到一片平滑柔女敕的肌膚,但他卻有凹凸不平的觸感!
他停下動作的一剎那,寅月也清醒了,羞紅的臉上無限懊悔,她急急欲拉起衣服。
他制止了她,抓住她的手。
「不要!你放開我!」她知道他要干什麼。
不理會她的反抗,晏庭筠硬是將她壓在床上,扳過她的身子。
頓時,她背上兩條丑陋不已的疤痕印入他眼簾,他瞇細了眼,臉上布滿危險的殺機。
「是誰造成的?」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彷佛正極力在壓抑什麼。
寅月沒有開口,起身將衣服穿上。
「是誰?」他又問一次,聲音更加低啞。
寅月恢復冷漠的神情。「都是過去的事了,何必再追究。少爺如果沒事,奴婢告退了。」
「月兒……」
晏庭筠原想阻止她下樓,逼間她究竟是誰對她下了如此重的毒手,卻又唯恐自己在盛怒下傷了她,而不得不作罷。
他第一次有殺人的沖動,如果讓他查出是誰傷了他的月兒,他會殺了他!
☆☆☆
晏梅園大廳。
「月兒,妳這是干什麼?!快起來!」白玉蓮一臉莫名,急急要拉她起身。
寅月執意不肯。「蓮姨,謝謝您十九年來的照顧,今後寅月自願為奴婢,報答蓮姨的恩德,請容許奴婢與蓉絹姊姊同住。」
蓉絹是白玉蓮身邊一名丫鬟,自然住在下人房。
「我反對!」
晏庭筠由門外進來,疼惜的眼神停在跪在地上的可人兒身上。
「庭筠,你來得正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月兒為什麼突然……」
「蓮姨,不關少爺的事,這是奴婢自己作的決定。少爺將娶袁小姐為妻,奴婢不管是住在玉樓或者西廂閣,身分都難免遭人疑忌,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