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字正腔圓地回她一句法語︰「沒關系,做媽媽的人要保持心平氣和,才能教養出情緒穩定的孩子。」
梆雪靈再度被他低沉而帶有磁性的嗓音吸引住。
他說的那些話仔細听是「教訓」,然而那迷人的聲調卻容易讓人忽略他的「指正」。良心說,這也是她常對登門求診的父母所說的一句話,如今竟被人這麼說,感覺有點怪。
被掛在葛雪靈身前的小雪花,一反先前對陌生人的怯懼反應,對這男子直笑,還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就像在和親人打招呼似地。
「這女孩很漂亮。」男子說,又看了小雪花金棕色的頭發一眼,恍了下神,低低說道︰「好像秋收的麥穗。」
她簡直不敢相信一個大男人會用這麼優美的字眼去形容幼兒的頭發。「謝謝。」
「祝你們一切順心,再見。」男子笑著越過她們,進了她先前搭的那班計程車。「去麗絲飯店。」他說。
透過未關上的車窗,葛雪靈听見他說他要去麗絲飯店,一顆心莫名地鼓噪起來。他們竟前往同一個地點!
老天!她又不是情竇初開的小女孩,怎麼會為了這點小巧合,而感到心跳如鼓?
小雪花咿呀的叫聲再次將她喚回,她苦笑地直搖頭。她變了,自從小雪花闖入她的生活後,她已不再是那個成熟、專業的小兒心智科醫師,而是個鎮日與尿布女乃瓶為伍的「單親媽媽」。不過她現在只想立刻把小雪花交給連卡佛,然後好好地睡上個三天三夜。
一想到連卡佛,她便憶及月兒傳給她的那張側面照片,他綁個馬尾,看起來很酷……等等,剛才那個男人好像也綁了個馬尾,真巧!但那男人雖然也很俊挺,卻很溫柔,一點兒也不酷。
她希望在麗絲飯店能再見到他……天啊,她在想啥呀!?她現在是小雪花的「媽」,不該胡思亂想,辦正事要緊。
再說,她不是不相信愛情,更不屑一夜的嗎?那現在她發什麼癲呀?
老天,她真的變了!
第二章
麗絲飯店。
梆雪靈抱著已睡熟的小雪花下車,門僮與司機則幫忙提起她那少說六個大人的行李量進入飯店大廳。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直向他們致意,並遞出事先備妥的小費。
她走向櫃台,瞄了大廳一眼,看不到任何一個商務人士攜家帶眷屬的,只有她們。
癟台人員專業且客氣的詢問︰「請問女士,您有訂房嗎?」
「有。」她從背包中取出事先列印好的房間號碼及相關資料。
「歡迎。」櫃台人員的雙眼因為她的訂房等級,態度變得更加禮貌,然後招呼身後的工作人員,「彼得,帶夫人上頂樓鑽石B房。」
「謝謝!」
「不客氣,這是我們的榮幸。」那人又笑著對她說。緊接著,她便被帶往頂樓。
當房門一打開,寬敞的視野及不凡的設計立即引出她的驚贊,讓她幾乎忘了侍者還在等小費的事。
最後她還是在小雪花的嗯呀聲中才回神,連忙送上小費,侍者這才禮貌地退下。
「請等一下。」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夫人,請問有什麼吩咐?」彼得問道。
「隔壁房是不是住了連卡佛醫師?」她知道這麼問很失禮,但這是她來這里的目的。
「我們被規定不能透露住房客人的姓名。」彼得公式化地說道。
她立即掏出一張百元大鈔塞進彼得的手中,對方卻故做姿態地不願收下。
「收下吧,就當我什麼也沒問。晚安。」她以退為進地說,準備關上房。
「夫人,我想我可以透露一點,就是隔壁的客人的確姓連,至于大名我就不得而知了。」彼得佯裝無事地將那百元鈔票塞入自己的褲袋里。
「謝謝你。」
彼得離開後,她將小雪花放置在事先備妥的小床內。看著小雪花甜美的笑容,時而舌忝舌忝小嘴的可愛模樣,她竟然有些怔了。
孩子是天使吧?否則有哪對父母願意犧牲睡眠、金錢、自由,來換取這個只會吃喝拉撒睡的小東西?
笑了笑,她往足夠兩個大男人躺臥的大床躺下,順勢踢開穿了一天的鞋子,大呼了口氣,「好舒服,終于可以躺下。」
她該如何接近連卡佛?直接敲他的房門?
這或許不失為一個好方法,但──這好像太唐突了。那……怎麼辦?
有了!她馬上坐起來,抓起電話,按下他房間的分機。
鈴……響了十幾聲後,這才傳來渾厚且有些不耐煩的男聲︰「我不是交代過,除了飯店著火才可以撥電話給我的嗎?」
她被這惡狠的口氣嚇了一跳,沒想到小麥的哥哥如此蠻橫無禮。這人的作風和小麥完全不同。
「我──」她正在想該怎麼回應時,對方卻馬上截斷她的話。
「我不要妓女!」喀地一聲,連卡佛用力掛上電話。
梆雪靈抓著話筒好半天說不出話來。他說她是妓女?!
去他的!她堂堂一個小兒心智科醫生,竟被這男人如此糟蹋,她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氣不過的她,再度抓起電話,準備與他來個唇槍舌劍。
而另一方面,連卡佛正抓起床頭的電話,打算好好警告飯店的人員,誰知正好接到葛雪靈剛撥進來的電話。
「你才是‘鴨’呢!」這是牛郎的俗稱。「不問青紅皂白就胡亂罵一通,你受的教育到哪里去了?要不是有要事找你,我──」話還未說完,她又听到電話被喀地一聲掛斷。
「喂!喂!喂?!」葛雪靈不可置信地一再喊道,最後氣得用力掛上電話,準備親自興師問罪。而這時,她的手機響起。
仍處在氣頭上的葛雪靈,用力按下通話鍵。「喂!」
「三姊,你怎麼了?好像吃了萬磅的炸藥似的。」葛月兒驚訝地糗道,「希望小雪花沒和你睡在同一間房里,免得听見你歇斯底里的叫聲。」
梆雪靈還未從怒氣中平靜下來,自然無意回應妹妹的調侃。
「怎麼回事?」葛月兒又問。
「還不是那個連卡佛!先不提他,你找我有什麼事?」她想老麼一定有事才會撥電話給她。
「我必須告訴你,有不明人士砸了你的辦公室。」月兒知道這個消息一定會令三姊抓狂。
「啊──」她真的用力喊叫出聲,約十五秒後才平靜下來,「你認為這是誰干的?」
「八成是小雪花她爹的幫派余眾所為,目前警方已介入調查,那些自以為神探的警察還判斷你與小雪花可能遇害,我只好裝做哀傷的模樣,至于二姊與大姊那里我都守口如瓶,沒對她們說明你的去處。畢竟多一個人知道,風險就越大。」葛月兒有條不紊地說,「所以日後你行事一定要小心。」
「謝謝你。」她有些感慨地說。
「別直謝我,趕快把那燙手山芋交還給連卡佛,打道回府才是。」
「我知道了,BYE。」掛上電話的同時,她的心情變得異常沉重。
她辛苦建立的診所就這麼毀于一旦,而且連她這個人還被假設為已經遇害。
這都是連卡佛害的!要不是他一開始就故做神秘,不與她聯絡,又四處跑來跑去,讓她找不到人,她有必要遇到這些倒楣事嗎?這些所遭受的損害,她都會算在他的頭上!
這家伙的能力,听說讓他坐擁巨大的財富,她要求這點補償費,他應該不會計較,而且也不該計較。
對了,她還得將這些天照顧小雪花的所有小時費、精神耗弱費全算上去。雖然她不在乎那些小錢,但這口氣惡劣的家伙,的確該受點教訓及損失一些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