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立即反擊︰「以後還是別在半夜吹笛,只會擾人清夢。」
握住竹笛的手像是被人抽了一鞭,顫了顫,有些痛。
為什麼他們不能和平相處?又為什麼武裝好的心,總是輕易地因他一句話就傷痕累累?
她對兩人的這種相處模式已經感到累了,但她何時才能清醒,下定決心離開?
她回過身子平靜地對他說︰「我要去波士頓大學上音樂課,你若不支持,我們就離婚。」
離婚?這兩個字宛如一把刀,狠狠地插人他的胸口。
先前他才對他兩個好友說,她和他們認識的女人不一樣,可是這一刻,這女人卻丟給他一枚超級威脅炸彈,要他屈服!
他重重吸了口氣,並以她不會法文的弱點反過來威脅道︰「我忘了提醒你,我們的結婚協議書是以法文寫的,上面有一條十分重要的約定,就是這段婚姻至少必須維持半年,雙方才可以提出離異。若是哪一方先提出解除婚約,就必須將他總財產的十分之九無償贈予對方。那麼,你現在還要威脅我離婚嗎?」
黑吟鈴不敢相信這個她一直以為還算是磊落的人,竟然藏了這麼一手!
她嘆了口氣。家中每個人都要錢,還有一些捐款也需要支持,如果她任性而為,將如何面對這些人的需求?
狠不下心腸是她最大的優點,也是缺點吧?尤其在這一刻。
她再次喟嘆,抓緊竹笛,什麼話也沒說,匆匆折回屋內。
這舉動看在白奕夫的眼底,反而誤會她是因為舍不得那些錢,才勉強和他在一起。.
想到這里,他忍不住咒罵︰「女人!膚淺的女人!」
他又重新回到書房,坐到電腦前,點選阿其頓與悅卜群的網址,準備大書特書這女人變臉的速度有如變天的事,想了想,卻因面子,只寫了兩行字︰
你們什麼時候來波士頓?
不用太早!
但旋即想到,如果這麼寫,他們這兩個人一定會懷疑他和黑吟鈴出事了,于是又加了一行字——我們正要去度蜜月,回來再通知你們。Bye!
接著,他又按下女佣的室內分機,「我要吃消夜,法式的。」他特別強調法式,而非中式,仿佛這麼做,才能忘記黑吟鈴是中國人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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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奕夫與黑吟鈴自從那天夜里沒有交集的談話後,生活又恢復表面的平靜。
他上他的班,忙碌之余,不免會思及黑吟鈴白天都在做什麼,然後不時透過電話,從女佣及薇薇安口中得知她的起居狀況。即使晚餐他們坐在一起用餐,也只是安靜地吃著,很少交談。
以前他也是一個人用餐,不說一句話,不時翻著面前報紙或是公司的報表,但如今面前多了一個人,雖然他想完全忽略她,卻發現很難。
他可以放她走的!如果放她走,他便可以恢復以前那種自在的生活方式。
可是同時,他卻訝然發現有些事情改變了,就像果樹因他的無心栽植,冒出了新芽,他當然可以拔除它,但卻發覺那株初綻的新綠早已佔據他的目光,讓他舍不得拔去它。
雖然他承諾在他取得公司的股權後放她自由,偏偏他就像一個嘗過好滋味的孩童,再也不願放棄已掌握在手中的美食。
他突然覺得有些罪惡感,放下手中的刀又,站了起來,對著埋首有一口沒一口吃著早餐的黑吟鈴說道︰「我要去上班了。」
她這才抬頭,勉強朝他露出了微笑,「開車小心。」
白奕夫走後,她也放下刀叉,拭了拭嘴唇,起身望著窗外,感嘆自己現在就像籠中鳥。她越來越不清楚自己到底來這里做什麼了。
鈴……她從台灣帶來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她馬上打開手機,「喂。」難道家里發生什麼事?還是她的親弟弟又病發了,或是……
「喂,黑吟鈴,我是莊克漢,我好不容易問到你的聯絡電話,你老公走了吧?我可以和你說幾句話嗎?」
「可以。」她感到一種坐困愁城卻忽然听到救援到來的情緒,倏地染上心頭。
「你不是一直想去波士頓大學的音樂系就讀嗎?」他興奮地說。
「你想說什麼?」她的心莫名地躍動起來。
「我認識一個專門教授竹笛的教授,他表示願意讓你先旁听,等你取得人學通知後,就可以正式成為我們學校的學生。」莊克漢告訴她這個好消息。
陰郁的心情瞬間轉晴,讓她突然間高興地說不出話來。
「你老公不肯?」他猜她的困難處在此。
他一語中的,但她決定豁出去了。
她這輩子都在為別人做些什麼,很少為自己做什麼,人生短短數十年,她應該趁年輕去做些想做的事,免得將來後悔。
于是她肯定地回應道︰「謝謝你,學長。我會去。」
「太好了!今天下午就有這位教授的課,我去接你。」
「我自己去。」
哦,對哦,我忘了你早已不是當年未婚的黑吟鈴。」莊克漢笑得尷尬。
他這個學妹當年可風靡了全校,可惜,他出國後就沒有她的消息,直到她聲名大噪成了「黑寡婦」,他才又再度得知她的訊息。
當年他也是她的崇拜者之一,如今在這里相遇,相互扶持未嘗不是件好事,尤其在見識過她老公的蠻橫後,他更想幫助她,他想,出來讀書、吹吹笛子或許可以紆解壓力。
「告訴我教室的正確位置,我可以開車去。」她拉回了他的思緒。
「好。」
收線後,黑吟鈴想著該怎麼避開薇薇安的保護,或是如何讓她的行蹤看似平常。
就在她腸枯思竭時,薇薇安突然說道︰「白夫人,下午我要請假。」
黑吟鈴的心瞬間狂跳,感謝著上蒼助她一臂之力,但表面上卻依然平靜。
「但白先生不希望由上次那個帥哥擔任你的保鑣,所以,可否請司機馬克先權充您的私人護衛?因為我月經來了,很不舒服。」她直言不諱她說出自己的問題。
「你去吧,我知道了。」她盡量不讓自己露出異狀地應允道。
「那我走了。」薇薇安也不管那麼多,立刻驅車離去。
黑吟鈴則按下馬克的內線電話,「我要出去一趟,麻煩你了。」
「是的,夫人。」馬克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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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吟鈴終于進入這座音樂殿堂,經莊克漢的引薦,她如願以償見到這位由中國大陸來的教授王慕羽。
年近六十的王教授,雖然已透過莊克漢的報告及媒體的消息,得知這位旁听生來頭不小,但仍從容以對,「歡迎你。」
「謝謝您。有勞您指正。」她謙虛地說。
王教授只是點頭,笑了笑,便開始上課……
「各位都是來自世界各地的音樂長才,竹笛看似簡單,不似西樂繁復,但問題就在這里,如何讓這支看似平凡無奇的竹笛演奏出不凡的樂音,就是各位日後要學習的。為了了解各位的程度,我請每位同學上台演奏你們最擅長的曲目,然後,再根據你們的優缺點加以指導。」
這班的學生只有十位,每個人的程度皆不凡,只見王教授滿意的點頭,畢竟這里的學生可都是精挑細選的。
最後,他指著坐在最後面角落的黑吟鈴,「你也演奏一曲吧。」
「是的。」她執起竹笛,以管就口,開始演奏。
三聲之後,王教授的雙眼倏地睜大。
音樂家有兩種,一是有些天分,外加後天努力而成,另一種是非常有天分,只需稍作訓練便可在樂壇上發亮發光。
黑吟鈴就是屬于後者。
等她演奏完後,王慕羽突然對她說︰「你很有潛力,如果可能,希望你能經常來上課,再過一個月,本校音樂系會招考插班生,你可以來試試。取得正式學位,對你日後在樂壇上會更有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