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畢芳只是緩緩地搖頭,神色淒楚地道︰「我要是哭了,相府就崩了,我也會跟著崩。我得忍著,你知道嗎?青兒,我得忍著。」
這番話說出畢芳身不由己的苦衷,如今相府的存亡系在她一個弱女子身上,又沒有任何人能依靠,她若崩了,那一切真的完了。
青兒只能暗自悲傷,努力的不將傷心的情緒表現出來讓小姐知道,小姐已經夠傷心了,她不能再加重她的負擔。
這時候,一個懶懶散散的聲音突然傳入畢芳主僕耳中--
「要忍什麼啊?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別忍,難道相府連茅廁都被人搬走了嗎?」
听到這聲音,主僕兩人驟然回頭,一見到倚在門框上,一身風塵卻滿臉促狹的蕭關時,畢芳強忍已久的淚水終于落下。
而青兒見到小姐的眼淚,頓時明白了小姐的心事,心中既感動又感嘆,連夏統領退婚小姐都沒哭,卻在一見到蕭關回來就哭得像淚人兒似的,什麼堅強都沒了,這代表的意思是再清楚不過了。
「小姐,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像夏統領那樣的。」她悄聲在畢芳耳邊說著,接著緩緩的退出花廳,把獨處的空間留給他們。
蕭關走進花廳,才靠近畢芳,她便哭著撲了上來,朝他的胸膛直捶,「你跑到哪里去了?你跑到哪里去了?一出事就失蹤,幾天都不見人影,我以為你不要我了,要看我們相府自生自滅……」
「天地良心啊!我這幾天忙得對快累昏了,飯也吃得有一頓沒一頓的,還不都是為了你畢家的事,你可別好心當驢肝肺。」蕭關輕輕抓住她的雙手,雖然她打人不痛,但也沒忘記他蕭家的家傳寶刀還在她身上。
畢芳抬起頭望著他,晶瑩的淚眼帶著幾分困惑,襯著她的花容月貌看來既天真又誘人。蕭關心頭頓時狂跳起來,忍不住回避她的眼神。
他娘的!這女人老愛用這招,讓他總是有種想將她吃掉的,卻又得強自忍耐,實在太傷身、太傷身了!
待心跳稍加和緩,她也哭成了一張大花臉,看起來沒那麼「好吃」了,他才詳細解釋自己這幾天的行蹤。
「畢丞相一入獄,我就知道相府一定要亂了。不過丞相一生清廉,府里下人就算要逃要走也搬不了什麼東西,更不會傷人,但府外的壞人就不同了,一旦讓他們欺進來,那可是很危險的。」
「我前一陣子在京城里有建立一些小勢力,現在京城大概有八成的乞兒和一些賤民都听我號令,我便去找那些人暗中保護相府。我可是安排了三天三夜才算妥當,否則你以為就憑相府里這些剩下來的下人和小兵,能擋得了幾個人?」
畢芳這才恍然大悟,她一直有些納悶怎麼宵小盜賊都沒來趁火打劫,原來被他給處理掉了,心中對他的一絲疑慮頓消,原本被他傷害了的信任也全恢復了。
青兒說的沒錯,不是每個男人都像夏邦呈那樣的。
蕭關自己倒了杯茶,一口飲盡,稍解了渴之後,才繼續往下說︰「我也透過流光……呃,透過自己的管道,去打听了一下丞相的事。」
畢芳聞言,激動的抓住他的手,「爹怎樣了?」
蕭關知她心急,安慰似的反握住她的柔荑,輕輕拍了拍,「皇上確實很生氣,但這幾天已經比較冷靜了,丞相平時為國為民,居功至偉,在這件事情上也只是被牽連,又不是首惡,更何況五毒教的事還是他密報皇上才揭發,所以很可能多關他幾天就會放出來了,只是……」
「只是什麼?」畢芳緊張的整個人都往他貼了上去。
一股香氣登時竄入蕭關鼻間,令他有些暈陶陶的。這小娘兒們平時端莊得很,哪個人都不太願意接近,想不到為了她爹,她都忘了和他保持距離,足見她確實有孝心。
不過回想起來,他一向和她也沒有什麼距離就是了,在兩人比較熟稔之後,她對他似乎有某種程度的信任,常不設防的露出真性情。
再想想小錢鼠的話,他突然又心髒狂跳,看著她的眼,他霎時明白自己放不下她的原因為何了。想不到他縱橫江湖那麼多年,最後竟栽在她身上,自己是什麼時候把心擱在人家姑娘身上的,他完全不知道。
想著想著,蕭關的心都軟了起來,話音也放輕了,「如果你爹再也當不了官,被迫致仕,你會怎麼辦?」
「只要能保住命就好,那官不當就不當了。」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她松了口氣,又撩了一下頭發。「反正爹不當丞相,也改變不了我是京城第一美女的事實。」
再飲一杯茶的蕭關一口茶差點沒噴出來,她真是十分執著于美貌啊!這時候還能惦著這個也算是厲害了,但,這不也是她可愛的地方嗎?
畢芳定定的望著他,突然嘆了口氣,「想不到,最後居然只有你陪在我身邊……」方才夏邦呈退婚時,她真的對男人萬念俱灰,沒想到他竟回來了。幸好他不是那種人,幸好不是。
蕭關剛才回相府時,見到夏邦呈離去的身影,現在再一眼瞥到桌上錦盒里擺著一把名貴的玉如意,便了然于胸地直言,「夏邦呈來退婚?」
畢芳默然不語。她不知道蕭關是怎麼看出來的,只覺得在他面前丟了臉,心情一下子惡劣起來。
想不到蕭關卻大笑,「退的好!抱喜畢小姐月兌離苦海。你想想,沒有真的嫁給這麼無情無義的家伙,大難來時各自飛,不值得大大恭喜一番嗎?」
畢芳一愣,也忍不住苞著大笑,這家伙滿口謬論,卻荒謬得很實在。
瞧她又哭又笑,性子直接單純,和她的美貌一點都不相稱,簡直可愛到極點,蕭關一直放在心里的情感再壓抑不住,不由得月兌口而出,「這樣好了,如果丞相真的致仕,我可以勉勉強強接受你,娶你當個小妾。反正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腰不夠粗、腿不夠壯,但至少還算個漂亮的擺設,帶出去也可以唬唬人。」不自覺的,他說出口的話就是這麼無賴。
豈料畢芳笑得更開心了,這是她自父親入獄以來,第一次露出笑容。
他本來就不會遺棄她,否則他三天前就可以走了,何必還費心的替她做這麼多安排?他這麼說只是故意消遣她,可她還是中計了,而且是心甘情願中這個計。
兩人笑聲乍止,突然發現彼此的手還是默默的牽在一起,而且誰都沒有放開的打算,一種曖昧的氛圍頓時籠罩著整個室內。
她應該推開他的不是嗎?可是她又好希望他能就這樣牽著自己的手,一輩子都別放……
他應該放開她的,但他卻留戀著她柔軟的雙手及依賴著他的嬌態,怎麼也不想松手……
突然一陣輕咳聲音響起,讓兩人如遭雷擊般立刻分開,青兒笑著由外頭走進來,手里還端著熱騰騰的食物。
「蕭公子風塵僕僕,應該是餓了吧?青兒替你送膳食來了。」
蕭關嘿嘿地笑著,掩飾方才的尷尬,「好青兒,我餓的都能吞下一個人了,你再不送食物來……」
「你就要吞下我們小姐嗎?」青兒促狹接話道。
「青兒!」畢芳不依地啐了一聲。
蕭關裝聾作啞的開始狂吃青兒送來的膳食,畢芳這小娘兒們確實有自戀的本錢,他發現自己很愛看她這種嬌嗔的風情,趁著飯吃還算一道不錯的「菜」。
在她們主僕調笑之間,他很快的吃完東西,嘴才剛擦干淨,畢芳卻突然將桌上的玉如意錦盒塞進他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