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就結了!說吧,我該怎麼幫你?」他得意的笑了,多日的郁氣似乎在此刻煙消雲散。
這小丫頭整了他一個月,只要她病好了,就看他怎麼回報她了。
「抱我。」她無可奈何地說。
「樂意之至。」這回,冷霄笑的更得意了,一個彎身便將她抱個滿懷。
丙然,她縴瘦如羽,如他所推測的。
「不要亂踫!」她還是第一次被一個男人這麼抱著,心兒宛如月兌兔跳個不停。為了怕他看出她的窘態,索性將臉頰埋進他的胸前。
抱著她的冷霄也好不到哪里去;因為他僅是抱著她,就有無數熱流往下躥,燥熱難掩,他只能一再以深呼吸控制自己的心緒。
「我——我很重嗎?」她當然听見他如戰鼓的心跳聲,卻不明所以。
「是!所以麻煩你千萬別亂動!」他嚴肅地警告著。
「帶我去木屋後方的龍潭——」她的頭又埋進他的胸前,似乎在那里找到歸屬感。
「你——為什麼會得這個——」他欲言又止。
「怪病是嗎?」她抬起頭怒吼了起來,「我也不知道!你以為我願意像個陰陽人隨時擔心被人當成怪物?!」
「別氣了!安靜地躺在我懷里,等到了龍潭我再叫醒你。」他溫柔地說。
抱著她縴弱的身子,想著她粉頸上那不協調的男性喉結、手臂上粗黑的寒毛,他在心中暗誓,一定要醫好她!一定要!
也許他該帶她回山莊,等師父回來,看看他老人家有什麼辦法可想!
走著走著,龍潭已到,他輕輕地將她面向自己,極為溫柔地撫模著她微凸的喉結,繼而又轉向粉臂,仔細地梳著黑絨絨的毛發。
老天,他該怎麼幫她?
擰心的痛和著愛憐逐漸在心中越升越高……
第六章
冷霄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將梅絕色帶到茅屋後方不遠的龍潭,只見四周遍植各類珍貴的奇花異草,掩映著靜謐的潭水。
「就在這里——放我下來。」她低聲地說道,頓時好恨自己粗啞的聲音。
「到了嗎?」他只听見潺潺水聲,卻看不見潭面在何處。
「我已經可以自己走進去了。」她不安地扭動身子,不想再有求于他。
「不行,你還很虛弱,我就好人作到底,送佛送上天,龍潭到底在哪兒?」他稍加使勁兒,就將她重新定在自己的胸前。
「你——」她有些感動,也有些無奈。
「別拗了,听我這一次吧。」他倒是好聲好氣地說服她。
「這里是以五行八卦排列的;師父擔心他不在時,我——」
「可能被人欺負,對吧?」他代她將話作了總結,「你到底要冒充白發仙翁到何時?」
「你很失望我不是他老人家?」她睇著變化萬千又寫著關愛的眼神,忽然很在意他的想法。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先告訴我怎麼入潭,等你好些,我們再來討論。」他突然不知該怎麼回答。對于她不是白發仙翁是該失望,還是……
思緒紊亂有如弄擰的毛線團,很難解開;但他卻訝然發現,自己很慶幸能有這一趟魔鬼谷之行。
因為……能夠認識她!
听她笑、听她怒、听她使喚,甚至被整昏,都成了最美的記憶。
最讓他震撼的,該是得知她是女子的那一刻!
也許是命、是運,將他們系在這山谷之中吧。
恩師若知道一向將女人視為調劑品的他,竟為了眼下這個嬌小人兒折服,不知會有何反應?
「冷——霄,我的話,你到底听見了沒有?」她喘著氣問。
「什麼?」他幽幽回神。
「你經常這麼心不在焉嗎?」她故意挖苦他。
「看來你的精神已恢復不少,會罵人了。」他笑了。
「我還會打人。」她果然以那柔若無骨的右手,捶著他厚如銅牆的胸膛。
「不夠力。等你力氣回復時,我讓冷情教你幾手。」俊美如畫的五官似乎都洋溢著笑。
「誰要學武功!」又是冷情!提那個女人干什麼!絕美的麗顏登時射出一股沸騰的熱焰。
「學武是話了防身,你一個女孩家總得學點保護自己的本領。」他很認真地說,也許將來他可以教她……
「如果真要學,我、我……寧願冷卓教。」奪目容姿淨是挑釁。
「不行!」認真的神情蠻堅決。
「為什麼?」晶亮的眼閃著疑問。
「他是男人,為了你的清譽——」話未盡,已被她搶白。
「你也是男人,那為什麼……為什麼還抱著我!我的清譽早被你毀了!」詭詐的表情,全是陷阱。她可以說是在山里長大的,自然沒將這些禮教放在眼里,這麼刁難地,只不過是想知道他對自己,是不是也有那麼點……什麼的吧。
「那我的身子,你不也瞧過。」他圓滑地轉個彎應對。
「那是醫患之間,而非男女之別。」她義正辭嚴地反駁。
「這不就結了。你現在也是病患,而非女人。」
女人?!
這兩個字有如繞人頸項的靈蛇,一口咬住她的死穴,讓她既驚慌又憤怒。
然而,驕傲的天性讓之前的故作輕松,全部凍結在嘴角。
「前進三步,後退一步,左三,右二,就到龍潭了。你最好記清楚先後順序,待會兒我療傷時,麻煩你先退出去。」盡避她語調冷淡,心口卻已因他的話而汩出鮮血……
原來她對他而言,只是「病患」,而非女人!
對!她的確不算是個全然的女人。
冷霄對于她突生的冷淡感到茫然,卻沒忘了移動腳步。果然一眨眼的工夫,亮澄澄的潭面就在眼前。
「好美。」他月兌口而出。
「請放我下來,你可以走了。希望你還記得出去的路。」明明是關心,卻說得犀利傷人。
「你到底怎麼了?」他再遲鈍也听得出來她在生悶氣。
「我要練功了,你走吧。」她仍然冷淡,還準備自己下來。
「別亂扭,我放你下來就是了。」這女人的脾氣,真是說風是風、說雨是兩。
「你,走吧。」她一落地整個人就往前傾,還是那雙手臂牢牢地抱住她。
「就愛逞強!」
「我就是靠逞強,度過每一個月圓之夜的!」她吼出心中的不滿,連她也嚇了一跳。
這麼多年來,她認命地承受上天不平的待遇,不怨也不恨,直到這一刻,她才開始恨起老天,恨老天根本不懂得慈悲!
怎能讓她在只是個小女娃的時候,就得承受如此的劇痛?又怎能在她情竇初開的當頭,讓她徹底的失望與痛恨——痛恨自己為何不是個女人,一個完完全全的女人?
她奮力推開他關懷的手臂,「走!你走!就算我求你——」淚不請自來,卻遲遲不肯落下,怕是會輸掉她最後一點自尊與傲氣。
冷害沒被她的話叱退,僅是睇著那高傲的淚光,仿佛在說︰他寧願她哭出來,也不要她獨自一人嘗受他所不知的徹痛。
蒼白的嬌顏,含淚的眼睫下,有一種微微自嘲的落寞,也有一種教人心疼的脆弱。
「謝——謝。」她還是掙出他的懷抱,用盡全身力量,挺直身子往潭中走去。
冷霄望著她柔弱又驕傲的背影迎風而行,霍地,深鎖的心弦被扯動了……登時,他毫不遲疑地跟上她,將她抱個滿懷。
哽咽的酸液似在他喉頭聚集,沉重的呼吸亦如他的心情。
他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是任由自己的情感無盡地宣泄,緊緊地抱住她。
梅絕色卻不敢迎向這份不能強求的情意,因為——她不是——女人!
她輕柔地扳開他由後方扣住她的手指,刻意以低沉的男聲說︰「再不下潭練功,只怕會誤了時辰。」她沒有回頭,一步步汲水而行,氤氳的蒸氣,漸漸模糊了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