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兒,其實是由你露的那一手‘蓮花妙手’,讓我更加確定你是女兒身,不過,真的感謝上蒼,你不是男人,否則,我不成了有斷袖之癖之輩?!」劉子安言歸正傳。
「這就是陳公公冒死勸諫的原因吧?!」月牙兒立刻憶起陳有風神秘之舉。
「不錯,他的武功在大內可算是數一數二,只要你亮得出的招式,他便說得出名堂,所以,你的身份自曝于招式之中。不過,我尚有疑問一樁,不知我妻可願解答?」
「別我妻我妻的喊……」月牙兒渾身火辣,好不自在。
「這是事實啊,我還有你送的定情之物呢!」劉子安從前襟取出月牙兒當日所贈的藍玉玉飾。
「你——」她再度結舌。
「哈!」朗笑聲倏地傳透整個闕吟館,「你既是女兒身,又為何冒充樓蘭王子?你的真實姓名難道與樓蘭王子相同?此行目的該不是刺殺我這個喜愛雲游四海、放蕩不羈的太子吧?」
「我很抱歉——」月牙兒柔媚的秋水眸瞳,淺淺蒙上一層意人憐愛的色彩,蘊和著天真與成熟。
「其實,我也叫郎珞映,我是樓蘭王子朗洛應的孿生胞妹,在樓蘭國境內,大多數的人都稱我為月牙兒公主。」
「月牙兒?!你就是聞名西域、擅于醫術及處理尸首的月牙兒公主?」劉子安瞪大了雙眼,須臾間才將她兩人連想在一起。
「不敢當。」她淺淺地勾唇笑著。
「我劉子安真幸運,硬生生地被人塞了個寶還不自知!上蒼待我真是不薄,想當時我還拒絕,真是有負妹意啊!」劉子安縱聲大笑,得意的聲音直達天听。
「你先別笑。」月牙兒截話。
「為什麼?」
「因為我犯了欺君之罪啊!」
月牙兒露出一抹從未有過的遺憾與迷惘,「由于我父王,只育我與哥哥兩人,所謂‘國不可一日無君’,我哥哥他日勢將成為樓蘭國的國王,假若被囚于貴朝期間發生任何不幸,不只是樓蘭國的慘重損失。」
「所以你代兄赴命?!」好個蕙質蘭心、共體國難的美佳人。
「嗯。」月牙兒不敢居功,只是誠實以對。
自古至今,哪個朝代的女子命運不似螻蟻,不是任人踐踏,便是因政治、經濟……各種因素而被犧牲?
她自願為國、為家遠赴洛陽,雖說也有點無奈,但身為樓蘭國的子民,她義無反顧。
「感謝上蒼將你賜給我!」劉子安再也隱忍不住,立即將她抱個滿懷,奇異的感覺一層層地擴散。「月牙兒,真高興此行來的是你,而非你的胞兄。」
「快放手啊,小心被外人看見。」月牙兒急急掙月兌,企圖使自己狂奔的心緒歸零,卻在他雙手的余溫及殘留的觸感下瓦解。
「哈——」劉子安霍然大笑,心,在飛揚。「我會向父王稟明,賜你無罪,並向他提及我已找到太子妃的人選。」不安分的手又握上她如楊柳的腰肢,透過糯衫緩緩撫揉……
「放手。」阻喝之聲卻顯得如此無力。
月牙兒對于自己從「政囚」轉變為「情囚」,竟有些莫名的欣慰。
第六章
「——」沉重的哀鐘自遠而近地傳響于洛陽城內外,昭告天子的死訊。
鐘寂之後,洛陽大街上立即可見快馬加鞭、手執黃詔的官爺,紛紛在每一市集的公告欄,張貼當今聖上劉正駕崩的信息,頓時,整個洛陽城哀聲四起,眾人就地跪拜。
劉子安也在眾臣的擁護下,登上天子之位,鎮日理首于公文之中,每日不到三更始不能眠。
自父皇仙逝之後,他已有多日未見月牙兒,望著窗外的上弦月,格外思念佳人。
月明星稀,椎心的思念肆無忌憚地啃嚙著他的心……
想起昔日,他倆月夜吟風弄月,對酒高歌,如今卻礙于國事、禮教而分隔兩方。持筆對紙,他哪靜得下來?
不,他得突破現狀!
他要立月牙兒為後!
劉子安烏黑的雙瞳,閃著深思熟慮後的慎重決斷。
正如所料,劉子安這個重大決定,立刻在朝中引起軒然大波!
接連幾天,朝中自丞相到大司聰、大司馬、大司空等內閣官員,無不冒死上諫,力勸劉子安不宜立即珞映為後,無奈仍敵不過天威浩瀚。
如今這事兒已傳遍了整個宮中,甚至還有大臣評議她為亡商的「姐妃」。
月牙兒自然也知曉此事已在宮中造成了大波瀾。
夕陽斜照,逸透進屋,燦金天光慢慢隱去,正如她此刻的心情寫照。
突然間,她好懷念大溪穹蒼,在那里無那種等待及未知命運為何的窒息感。
就在這時,她听見房門外小小的騷動聲,以為又是蘭兒她們三人勸勉自己努力加餐飯之舉,隔著門窗她主動地說︰「拿回去吧,我什麼也吃不下。」
霍地,門外寂靜無聲,卻又隱隱地透出一股窒人的張力,就在她回首際,房門已被人打了開來——
迎面而來的人,卻教月牙兒柔腸寸斷。
「大哥——哦,不,參見皇上。」月牙兒瑩滿淚光的眼,淨是復雜。
「月牙兒,快則這樣,放眼天下,你該是最了解我的女子才是啊!」劉子安彎身扶起向他行禮的淚人兒。
「我都知道了。」她真該感謝劉子安不畏眾目的反對,決意立她這蠻荒小柄之女為後。
同為帝王家的子女,她能體會他這麼做,需有極大的勇氣與能耐,尤其是對于一個謹守典章制度的仁君而言。
「自苦」只怕是劉子安目前的處境。
愛一個人便是因他喜而喜、因他憂而憂。「夫君」苦,她又怎麼能瀟灑自如?
盤踞胸間的紊亂好似要燒人一般,灼得她遍體鱗傷,靈魂的深處忽而慣郁、忽而滄桑,昔日的淡泊清逸早已不復見。
「月牙兒,天可荒、地可絕,娶你為妻之念絕不更改。」劉子安摟著郎珞映的香肩,字字句句有如刀雕,深刻成形。
「大哥——」欷覷幽幽傳出。
「在眾人皆反對之際,當事人更該堅守原則,正所謂夫妻同心,其力斷金。」劉子安托住她的絕美容顏,眼中兩簇燦熱火焰,訴說著他堅定的心意。
月牙兒為之一震,從不知那個在宮外與她結拜的儒雅男子,搖身一變成了想挑戰規範的君主。是佩服,也是感動。她月牙兒今生有此夫,夫復何求?
打從她將王佩交予劉子安起,就認定自己生是劉家人,死是劉家魂,只是沒料著他竟是漢朝的天子!
「你可曾想過,我們並非一般的平凡夫妻?」月牙兒顧忌地說。
「那你在將定情之物交付予我時,可曾想過自己特殊的身份,也可能因下嫁我這個‘凡夫俗子’而招致貴國雙親,甚至是群臣的反對?」劉子安不給她說服自己的機會。
月牙兒憶起當初執意下嫁他這身份未明的男子,根本沒想過後果。
「我只知道錯過了這村,便沒了那店。」堅決的眼神沒有半點猶豫。
「月牙兒——」他感動的擁住她,確切知道自己毅然排除眾議選擇她,並非她仙姿玉質的形貌,而是在于她看似荏弱,卻在不經意處展現出強韌的氣質,更為她堅決的選擇,而無法漠視她的存在,並深深地嵌入心田。
「大哥——」月牙兒瘠啞道。
他什麼也沒說,只是牢牢地擁住她,听著那低啜聲,安慰地撫著她的背脊……
「叩!叩!」房門這時被小心翼翼地敲響。
「朕不是說過,沒有朕的命令不得打擾嗎?」牽掛不下的心,倏地斂下,絕冷地瞪著房門。
「小的該死,可是劉公公帶來皇太後的口諭——」陳有風戰戰兢兢的隔門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