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妹妹香緹可好?」紀霍然終于「拒戰」地收回手。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山口嘗君習慣以迂回方式作答。
「那就有勞你引她來見我這個二哥吧!讓我自行判斷該怎麼酬謝我們紀家的大恩人。」紀霍然笑道。
「大恩人這三個字我可承受不起,只希望不會再有下次了。」他說得風清雲淡,不居功、也無意驅離這種已經形成的「親密」關系。
「啪!啪!」他權威地拍著雙手,對著待在一旁的男僕說,「去請紀小姐到正堂來,就說她二哥已經來了。」他操著一口字正腔圓的日語說著。
「嗨!」男僕恭謹地欠身退下。
他二人走進大廳,「請坐。」
「謝謝。我發現當個日本男人真不錯。」紀霍然長年浸濡在男女平等的紐約,一下子見著日本大男人精神發揮得如此淋灕盡致,是既艷羨又感慨。
「我想嫂夫人听見了,可不太高興吧?!」山口嘗君憶及畢舞影的刁鑽與細膩,他知道紀霍然的極權主義對她是全然無效的。
「怎麼扯到她身上!」紀霍然不自然地笑答。他老婆是那種可以在須臾現性烈如火或是絕冷淡然,一旦發飆,可是銳不可擋。她……唉!他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山口嘗君心照不宣地朗笑。
「對不起,大少爺。」大廳中忽然傳來男僕的聲音。
山口嘗君倏地斂去愉悅的笑容,一本肅穆地望著報信的僕人。
「大少爺,紀小姐已在廳外候著。」男僕仍舊低首恭敬地說著。
「快請。」山口嘗君聲音持冷,神情封鎖。
紀霍然也抿去先前只屬于男人間的邪笑,眺向門邊。
紀香緹衣袂飄飄地走進大廳,那一襲水藍色和服外還罩著一件薄紗,予人一種縹緲而陌生的疏離感。
山口嘗君對于她的美早巳驚艷知髓,但如今面對已撤去嬌柔姿態的她,反倒更是勾引著他幾度壓抑狂熾的心。
他不禁懷疑將她逐出自己的生命,究竟是對還是錯?
紀霍然從未見香緹穿過和服,僅管她多次旅居日本,但始終以女乃白色系的套裝出現,乍見她身著雲錦剪裁的和服,幾乎被她獨出于外的身姿所惑。
「香緹……」他期期艾艾地輕喚她的名字。
紀香緹凝視著這一張陽剛至極又俊逸迷人的臉,迷惑了好一會兒……
「我是你二哥,你……還記得嗎?」紀霍然不免擔心她的失億癥,是否會影響接她回去的任務。
「記不記得都不會影響我必須回去的事實,不是嗎?」紀香緹冷若秋霜地回答,同時似有若無地瞥了一眼蒂她閃了神的山口嘗君,「誰教這里的主人為了避嫌而不再收留我。」
「避嫌?」紀霍然敏銳地聞到他們之中神秘的張力。
山口嘗君卻悶不作聲,因為說什麼只會徒增誤解罷了。
「既然二哥已經來了,我想自己該準備一下回紐約了。」才一轉身,忽而戲劇性地低笑睨看兩個啞口無言的俊美男子,「我忘了,我全身上下全為山口家所賜,而今是該還給人家的時候了。不知二哥是否帶有足夠的現金,或是信用卡?」
「做什麼?」紀霍然突為紀香緹眼中幻彩般的波澤所惑。
「我想買些新衣物,好將這一身和服褪下,還給人家啊!」紀香緹面帶微笑,卻說得冰冷絕情,存心與山口家劃清界線。
「夠了!」山口嘗君突然止不住騷動的心緒,失控地山口。
這「反常」的舉止更令紀霍然證實心中的疑慮,看來這兩個人都「陷入」了。
再眺向香緹,只見那光彩奪目的雙瞳,隱約閃爍著勝利的光芒……
她是故意的!故意激怒這個決意將她送走的男人。
他們之間絕對產生了化學變化!
他是過來人,深知只有動情、動念的兩性,才會為對方的一言一行或嗔或喜。只是,若真如此……山口嘗君論何又急于將香緹送回紐約?
深愛一個人,不是盼望能將對方牢牢地扣在自己懷中嗎?又怎會將她推得遠遠的呢?這其中?定有隱情!
紀霍然不再沉默,端出兄長的威嚴,「香緹,你先下去核裝,待會兒我再帶你上街置裝。」
「好。香緹先行告退。」仗已打完,她不再眷戀沙場,提著和服的羅裙,刻意漠視一切地退了出去。
紀霍然就在香緹離開後,才將視線移至山口嘗君再度平靜無波的俊顏上,語破天驚地問︰「你對她動了心,是嗎?」
他知道自己該一口否認,卻為紀霍然敏銳的觀察力而無法說謊。
「是嗎?」紀霍然執意要山口嘗君親口吐實,才能作下一步的安排。
山口嘗君卻因不能兌現的情、未知的境遇,而不能道明心意,「霍然,今妹的確是個水靈秀致的女子,可惜我早已有紅粉知己,無法再分心了。」
「山口,明眼人不說暗話。如果你真的無意于香緹就別打攪她;如果你曾心動、也曾挑動情弦,最後卻始亂終棄,以她哥哥的立場,我絕不會輕饒你,不論你是否曾是我紀家的恩人!」紀堆然那張燒紅的的俊容寫盡了護短的情緒。
「霍然,帶她回去,我不會再打攪她的。」山口嘗君的雙眼仿佛蒙上一層陰霾,為模糊不清的答案劃下句點。
「那好,你別忘了今天所作過的承諾。」紀霍然對他的答案透著強烈的不滿與失望,卻又無從使力。
第十章
次日
日本朝日報社會新聞版報導著一則駭人听聞,卻又神秘吊詭的訊息。
流川風子與數十名手下,失蹤于日本外海一百海哩處,百至今晨仍未有一人生還,據悉,這一行人原本打算在海深五十公尺處進行走私交易。
謗據最後逃回岸上的目擊者死前透露,他看見一名不戴氧氣罩的神秘人,在海底與流川風予搏斗十數分鐘,並臆測他就是除惡務盡、行蹤縹緲的「浪潮」。
至于這次行動是否為︰浪潮」所為,沒有生還者可以證實。
此刻坐在山口家大廳的紀氏兄妹,也正看著由CNN播出的這則新聞,紀香緹不禁悲從中來……
思緒再次回到八年前的初次交會,他倨傲不領她的救命之恩,反而達給她一條項鏈作為酬禮,以期兩不相欠的原則。
她只能苦笑,下意識地撫著胸口那條從不離身的「紀念品」。她一直有個預感,他們會再相遇,果不其然,真的再次交會!
她記得……那次他是在三哥婚禮前去看三嫂,可惜當時她沒有認出他,只是對他有股說不出的莫名悸動。
最令她扼腕的,要算是那次日本海的再次相遇,只是角色互換,她成了受難者,而他卻成了她的救命恩人。
教她痛心的莫過于,山口嘗君一直盼望醫好她的「失憶癥」,卻久久未能見效,只是沒想到,沒想到……
她的記憶終于如他所願——找回來了,而他……卻永遠都將埋藏于深海底。
紀香緹那張猶如天使所瓖嵌的明眸,此刻全沒了焦距,仿佛像個被人掏了心的木偶,不能笑、不能哭,原本就縴盈的身子,在這一刻似乎只要一觸,就會頹然傾倒。
「香緹,別再折磨自己了。」紀霍然不知道該用什麼方式安慰她,「他若有靈,會心疼的。」
她就是要他心疼啊!她不要一個人孤孤單單的獨活于世上啊!
淚水在眼眶不住地打轉,多少次瀕臨滑落邊緣,卻又被她硬逼了回去。
不哭,她不可以哭。因為山口嘗君不喜歡珠淚漣漣的女人。
她不哭,再痛苦也不能哭!
山口父子的情況也好不到哪里,偌大的正堂上四人相對無語,因為任何安慰的言語,都無法化開天人永隔的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