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紀霍然眼底的火焰一閃即逝,忽爾冷笑,「算你狠!不過,我只先付百分之十的頭期款!至于尾款,直到我確認你重新設計的保全系統,能使那個瞎了眼的‘火鶴花’,偷不走我保險庫中的一根螺絲釘才結清!」
「紀老板,這未免太狠了吧?!」她沒料到他會有這一手,鮮少波動的情緒,微微激起了點點漣漪。
「是嗎?」紀霍然鷙冷的眼神,與唇邊的邪笑,不協調地融合著。
「不是嗎?」她眸光中流露出高姿態的妥協,卻非完全的順從。
這場對奕似乎誰都不是贏家,誰也不是輸家!
紀霍然凝視著她那頭平整的秀發、尖型眼鏡,還有那雙黑燦如貓眼的瞳眸,在在召示她是個刻薄又難理喻的人。
偏偏她是那種與他個性截然不同的反面人,怎麼激也激不出一絲火花,他這輩子見過的人,除了他大哥之外,就數這個黑眼女人最讓人模不著頭緒。
可恨的是,他們的「關系」如影隨形,怎麼也擺月兌不掉。
因為她是全美最出色的保全系統設計師;而他正好是享譽珠寶界及商場的知名大亨,也正巧擁有難以計價的珠寶,該死的需要她的技術!
不過,他不會讓她得意太久。否則,他就不叫紀霍然。
葉彤那雙藍綠的彩眸,卻隱在那黑色隱形鏡片下,小小地竊喜著……
按仇計劃雖不如預期般地順利,倒也進佔了一壘,或許該為自己鼓勵鼓勵。
第二章
夏末初秋的夜,帶點秋詩楓紅的美,四下靜寂,只有海潮不斷涌起一陣一陣的騷蕩。
在這寧靜深沉的海岸邊,有一家做立于大海的「夢想家」法式餐廳,它是紐約上流社會人士最喜歡聚餐的場所。因為除了餐廳面臨大海、座倚青山的視野之外,還包括全紐約最有名的廚師,及最高品質的服務。
舉凡來此用餐的客人,服務人員無一不記住他們的姓名,及一些值得津津樂道的「芝麻小事」,使得這些貴客頗有賓至如歸、倍受禮遇的感受。
此刻上桌半倚著短樹叢中的一對仕紳淑女正靜靜地用餐。
俊偉煥然的男子抿了口雞尾酒後說道︰「小彤,這次你的游戲玩得太過火了。」他雖說得輕巧,實則是費勁兒地壓抑著滿腔的冷怒。
「堡主知道了嗎?」女孩眨著那雙藍綠相間的美瞳,輝映著眉心的紅痣,閃幻著不定的神采,無所謂的淡漠更勝恐懼。
「小彤,你總是這麼一副置生死于度外的漠然。」他就是受不了她這種不將天下事放在眼底的冷漠。
「雷門大哥,你知道的,在十二歲以前,我的小命就已經得起風吹雨打;自從投靠令尊的黑風堡後,就更不知死亡的滋味了。」她絕非驕傲,而是環境帶給她的韌性使然。
「他要我給你個口喻,別再妄自行動,壞了他的大事,否則——」雷門口中的「他」,就是黑風堡的堡主——黑爵士。
「否則我也得和其他兄弟姐妹一樣,得嘗受電擊的滋味,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最後還是得出任務。」揶揄的玉唇抿了抿,毫不在意,仿佛是在說著別人家發生的事。
「我不會讓你受這種苦的。」雷門認真的眼神,盡收她的眼底。
待在黑風堡十年,她從未見過黑爵士,只知他是個行事詭異,用刑極嚴的老怪物,只要違反堡規,安裝在他們體內的引信,便會釋放出電壓,讓他們痛苦難當。
她曾親眼目睹這種殘酷手法,首次見到時,駭然地哭倒在雷門懷中,從此,她便立誓學會所有黑爵士指定的「技巧」—簡單的說,就是偷竊及相關的知識。
她可不是那種三腳貓的小偷,否則雷爵士每年捐給社會機構的慈善費用哪里來?如果沒偷些值錢的東西,如何「養」這窩子組織成員,還有「成就」他漂白後的身份?
她就是他培養出來專門偷竊名畫、藝術品、珠寶的大盜。
十年來,她從開鎖的基本技巧,到扒竊、保全電腦程式設計與破解、化學品的研究、炸藥的使用、寶石的分析、名畫真偽的判斷……無一不精,求的是自身的安全與毫無匱乏的經濟來源,當然……真正的目的,是為了前些日子的「壯舉」——打擊紀霍然狂妄睥睨的態勢!
她活著就是為了這一天,她永道不再任人當作紐約的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雷門估量的眼睇了睇葉彤那雙無波的彩瞳,知道她對他沒有所謂的信任與質疑,只是冷然。
十年前……他就是迷戀上她這雙藍綠交錯的晶瞳及倔強的個性;十年後的今天,她變得美麗不可方物,渾身散發出了強烈的詭幻縹緲氣息,詭譎得教他心生忌憚,卻又……甘願墮落。
她那頭飄逸輕柔、直至腰際的雲發,宛如纏人的絲帶,將他內心深處的渴望緊緊系住,任他怎麼也擺月兌不去;那雙似海的湛藍晶瞳,似子夜的明珠般璀璨動人卻又邈遠,仿佛在對你訴情,卻又夾著冷淡,讓人永遠弄不清楚她對你是好是壞、在乎與否?!
這就是令他又愛又無力的葉彤!
「我們不談這個了,我找你這個可愛的——妹妹出來,真正的目的是吃頓羅曼蒂克的晚餐。」雷門瞬間換了張面皮。
「大哥,我們可是‘兄妹’啊,辭兒用錯了。」葉彤四兩撥千金地將話扯開。
她對人的心早已越過性別的界定。如果真要硬扯,只有一個男人可以引起她的「關注」,那就是——自大狂妄又盛氣凌人的紀霍然。
但這並不意味著她對男人感興趣!
男人是一種近乎未開化的野獸,自有它們天生冷殘的特性,這對女人不啻是一種不可漠視的戕害。
僅管她已經夠「強壯」了,但要打敗一個男人,不能單靠「力氣」;而是得用頭腦,刨去他們身上有毒的銳刺。更不可「有心」!一旦看心只會讓女人栽倒,永遠沉淪于歷史洪流中的「第二性」的哀絕角色!
她不求做男人,那太野蠻;也不求做「女人」,那太悲涼;她只是將自己置于他們之外—作個透明的「中性人」,冷凝著人生的起起伏伏……
雷門微怔了一下,旋即收起被拒的尷尬,又啜了口酒,「偶爾浪漫一下又何妨,在美國,浪漫不獨屬于情人,也屬于家人。來,我祝你生日快樂。」
「大哥,我的生日還早呢。」她捧場地執起酒杯,啜了一口辛辣的曼哈頓酒,暗自評量著它的味道……
淡了些,今兒個的酒比例不夠好。
眉心微微起了破,紅痣也被擠現在皙白皮膚上。
「你又喝出酒的比例不對了?」雷門將她的眼波流轉,盡收眼底。
葉彤可是個調酒高手,她若去參加調酒大賽,絕無人可以領其風騷。
她很像酒,看似簡單,卻可以因不同的基酒與混料、酒器,而產生出千變萬幻的色調與滋味。
她亦如酒般深奧難懂,卻又讓人為她微醺,甚至沉淪;她卻永遠保持獨特的基調,不為所動。
「很好。」她扯著謊。何必強說破,讓人難堪。
他不著痕跡地輕喟。
這就是她,什麼事都往心底去。
「這些日子我會出國一趟,所以提早為你過生日,你想要什麼禮物?」他導回了正題。
哦,原來是這麼回事。
她輕輕扯著娟麗的微笑,雙眼閃著模不透的詭幻,「我要‘三星極光’。」說得雲淡風輕,仿佛紀霍然公司的鎮店之寶,成了路邊攤的雜牌手飾。
「小彤——」他真搞不過她。她一旦執意什麼事時,悠死神脅迫到她的喉間,也阻止不了她的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