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東西坐到我旁邊,模我的額頭,「怎麼了?不舒服?眼楮都腫了。」
我三兩下蹭上他的大腿枕著,有氣無力地哀號︰「寧海辰,我好累哦,昨天晚上做模擬題做到兩點,結果才打了三十幾分,為什麼一定要考研呢?我看我是考不上了。」
他按摩我的頭部,柔聲道︰「別灰心,開始都是這樣的,再系統的復習一個月就會提高很多。」頓了一下,他突然問︰「沐陽,如果不考研你想干什麼?」
「我想看小說,想看電影,想逛街,想溜旱冰,想看電視,想上網,反正就是不想學習。」
「傻丫頭。」他用力捏一下我的臉,「我不是問你這個,我是說,如果你不讀研究生,又找不到好的工作,以後打算怎麼辦?」
我努力地想,認真地想,最後大聲嘆氣,「沒的可辦,只有考研,要是什麼也不用做就有人養多好?」我異想天開的喃語。
他低低地笑了,「就算有人肯養,你肯做個不事生產的米蟲麼?」
我嘴硬道︰「為什麼不肯?」不過說心里話,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一定不肯。俗話說「人沒有吃不了的苦,卻有享不了的福」,讓我每天無所事事的只是吃和睡,我會發瘋。
「你呀。」他揉著我亂糟糟的頭發,「等哪一天真的想有人養了,再來告訴我。」
「寧海辰。」我仰望他,「我告訴你哦,其實我一直有個很美很美的夢想。」
「什麼夢想?」
「我想當個作家,寫小說的那一種,自己開個發廊,就取名叫心情發屋,我可以每天坐在發廊里,听那些來理發的女孩子們講她們的愛情故事,然後寫成小說。你知道麼,在古代頭發總是跟愛情聯系在一起,所以有‘青絲,情思,夫妻結發,婚後束發’等等說法。我想,那些來剪發的女孩子,大多數都是有故事的。」
「那麼你呢?」他十指插進我的發絲,柔柔地按摩發根,「你的頭發有什麼故事?」
「我的?」我愣愣地對上他的視線,我最初剪發是因為對父親的埋怨,對愛情的失望,現在蓄發是因為懶得去剪,最重要的是,因為他喜歡我的頭發。如果哪一天他不喜歡揉我頭發了,那我寧願剃成禿子。
他手指撩起我的發稍,輕聲低語︰「青絲,情思,你的情思已經長這麼長了,很快就可以結發束發了。」
我臉上一陣發燙,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夫妻結發,婚後束發,他卻單挑了結發束發兩個詞來說,他在暗示什麼?
我尷尬地起身,突然覺得這樣跟他窩在床上有些噯昧,急忙尋找話題轉移,看到牆角的袋子,一把扯過來道︰「我看看你都買了什麼?哇,這麼多零食,你想撐死我啊,我都已經胖了兩公斤了。」
他淺淺一笑,隨著我的話題轉,「人家都是累的掉秤,你反倒長分量,說明你不夠用功。不過你本來已經很瘦了,胖一點才好看。」
我急切地申辯︰「誰說的?人家已經很用功了,我都三個月沒有看過小說了,還說我不用功?」
他笑,「你就那麼喜歡看小說?」
「唉!」我揮揮手,「你不明白了,就跟表姐姐夫迷牌,你迷圍棋一樣,我就是迷小說,而且我比你們還實際呢,起碼我嘗試了自己寫。」
「真的?」他興致高漲地道,「你寫了什麼東西,給我看看。」
「不給,你會笑話我。」
「我保證不會,我發誓。」他信誓旦旦地舉起右手。
「不給就是不給。」他肯定跟表姐一樣認為那是小女孩才喜歡看的東西,幼稚。
他眯起眼楮道︰「給不給?」
我警覺地想逃,高叫︰「不給。啊——」
逃跑沒有成功,他一把抓住我按在床上,用力地呵我癢,不斷威脅,「給不給,給不給?」
「啊炳哈哈,不給,哈哈哈,小人,不給,哈哈哈哈哈,不行了,救命啊,救命啊,哈哈哈,快放開我,哈哈哈哈哈,不行了,我投降,哈哈哈,我投降,給給,我給了。」到最後我的聲調都分不出是哭還是笑了。
他放開手,我四腳朝天地攤在床上猛喘氣,仍不忘回嘴,「小人,就會用這招欺負我。」他整個人懸在我上方,不動也不說話,烏黑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著我,眼楮里閃著熾熱的光芒,我仿佛被下了定身咒,無法動彈,渾身上下被他的視線烙過,灼熱的燃燒起來。
他慢慢地伸出手,撫上我滾燙嫣紅的面頰,肌膚相觸的瞬間,我感覺一股電流迅速從頭頂貫穿到腳底,麻得我本能地抽了口氣。這輕輕的一聲驚醒了我也驚醒了他,他的手在我臉上一頓,那火燒火燎般的視線稍稍減緩,默默地撥開我垂落額前的發,啞聲道︰「還不去拿來我看?」
「哦。」我像只油鍋里逃生出來的大蝦,迅速跳起來,一陣手忙腳亂,終于翻到了那篇涂改的亂七八糟的手稿,遞給他之前,忍不住重復一遍,「說好了不準笑我。」
「嗯,不笑你。」他鄭重地接過,轉過身坐到窗口的書桌前翻看,我一時間竟有些不知所措,不知是該像往常一樣偎在他身邊,還是找個借口溜出去。
「你,你看吧,我去洗頭。」我匆匆躲進衛生間,怕再不找塊空間喘氣,就要被室內熾熱的氣氛憋死了。
洗了頭出來,我擦著滴水的頭發,還是忍不住湊到他旁邊,小心翼翼地問︰「怎麼樣?」
他抬起頭,有些迷惑地看我,「我常听你的同學叫你才女,卻沒想到你的文筆這麼好。」
「好麼?」我抑制不住嘴角上翹,「寫著玩的,你也喜歡看這種東西?」
「談不上喜歡,也不討厭,不過你寫的東西我想看。」
我得意地笑道︰「這麼給我面子啊。」
他暖暖的笑,接過毛巾,幫我擦頭發,「讓我帶回去慢慢看吧。」
「可以,反正放那兒也是放著。」
他仔細地擦干我的發稍,將毛巾搭在床梁上,突然單手從背後圈住我的腰,把我摟坐在腿上,一手點著手稿上的題目,輕聲念「君心難求」,一手準確地按住我胸口,沉聲道︰「要我說,是你心難求。」
我全身一僵,怯怯地偏過頭來問︰「你今天是怎麼了?」
他搖頭,另一只手臂也圈上我的腰,胸膛緊緊地靠著我的脊背,下巴放在我肩膀上,嘆息道︰「沒怎麼,讓我抱你一會兒。」
「騙人,」我展平他揪緊的眉心,「你有心事。」
他沉默半晌,最後搖頭道︰「沒有,我只是覺得很累,很不確定。」
「累?課題做得很累麼?還是你們導師為難你了?」
「不,」他抓著我的手按在他胸口,「是這里累。」
「心累?」我擔憂地道︰「你怎麼總是心髒不舒服?我看你還是去看看醫生吧,這種事可大可小的。」
「傻丫頭。」他用力揉我的頭發,「你就是最好的醫生。」
「我?」我呆呆地盯著他,看到他眼底深處跳躍的光澤,忽然間有些明白了,頭一垂很鴕鳥地道︰「我才不是醫生。」
「小鴕鳥,要看醫生也要等你考完試之後陪我去。」
「行啊,到時候我建議醫生在你這里劃上一刀。」
他笑了笑,沒有做聲,我卻覺得那笑容好痛,就像我真的在他心上劃了一刀,當日白大俠虛弱的笑容突兀地浮現在眼前,令我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我猛地抱緊他,顫抖地道︰「寧海辰,你不要有事。」
「傻丫頭。」他順著我的背,「怎麼了?我會有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