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葉倒退兩步,跌在梅戰身上,失神地喚道︰「嫣然。」
「呵!」她妖媚地笑,「看你們幾個老家伙爭得臉紅脖子粗也蠻有趣的,總算我今天沒有白來。」她將匕首隨意一丟,輕松地拍拍手掌,走過南宮伯禹身邊時,笑得更燦爛了,輕佻地道︰「看你氣得頭頂冒青煙,我最爽了。記著,下次再來倚笑樓多帶些銀子,免得叫我逼得月兌褲子。」回頭又對南宮葉道︰「至于你麼,我免費。」她柳腰一扭,走過九曲橋,走出月亮門,揚聲道︰「芋頭,別打了,事情辦完了,我們走。」
芋頭剛剛解決那些小嘍噦,氣喘吁吁地迎上她問︰「這就走了?南宮葉呢?」
「他?他跟我們有什麼關系?」她腳步不停,快速地穿過庭院,剛出門口身子便一軟,癱倒在地。
芋頭急忙撐起她,焦急地道︰「嫣然姐,你怎麼了?」
她揚起頭,努力不讓滿眶的眼淚掉下來,雙手死死地抓著芋頭的衣襟,破碎地低喊︰「帶我走,快帶我走。」
「好,好,我帶你走。」芋頭慌張地解下韁繩,剛想去解汗血寶馬,陸嫣然突然喊道︰「不,那匹馬不要了,還給他。」
「好。」芋頭抱著她躍上馬背,迎著絢爛的朝霞,揚塵而去。
啊萍館內一片驚悚的寧靜。
南宮葉怔怔地看著陸嫣然窈窕的身影消失的方向,猛地一震,跳起來就往外奔。
南宮伯禹喝道︰「葉兒,你敢追她,就別認我這個伯父!」
南宮葉硬生生頓住身形,好半晌才回過身來,面容一片死寂,眼楮盯著地面,定定地沉重地一字一句地道︰「你今天阻止我,不能永遠阻止我。還有五年,睿兒就滿十八歲了,等我將南宮大俠的責任交付給他,你就再也阻止不了我了。你犯過的錯誤,我不會再犯,就算不能明媒正娶,我還是要她。我相信,她既然不在乎南宮家的姓氏,就不會在乎等我五年。」
南宮伯禹伸長手指,渾身不停地顫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南宮葉撕下衣角纏住左手的傷口,頭也不回地走了。門外的老槐樹上系著他的汗血寶馬,見到主人,興奮地揚蹄嘶叫。他上前解下它,磨蹭著它的鬃毛,喃喃道︰「她帶你來的是不是?你也知道,她是個好女人是不是?她為了不讓我為難,寧願當個壞女人是不是?你看,她就算走也記得把你留給我,她永遠都在為我著想,你說,我怎能負她?」
尾聲
從一開始,南宮葉就知道陸嫣然這種女人是他踫不得的,但他還是不由自主地陷進去了,而且越陷越深,不可自拔。
樓內依然歡聲笑語,歌舞升平。任他是達官顯貴還是俠客英豪,此刻都留連在倚笑樓的溫柔鄉中,那條窈窕婀娜的身影在樓上樓下忙碌穿梭。那嫣然調笑,那連珠妙語,那幽怨痴嗔,一舉手一投足,都足以令男人瘋狂。而他,卻只能獨坐屋頂,吹著冷風,喝著悶酒,任嫉妒一點一滴地吞噬他的心靈和理智。
酒壇又空了,這是第四壇,他伸手抓起最後一壇,拍落泥封,仰頭狂飲。喝完這壇,他就該走了,他清楚自己的酒量,再喝下去,一定會醉。他不能醉,也不能失態,更不能在倚笑樓這種地方失態,因為他是南宮葉,是南宮世家的長子,是武林的核心人物。
因為他是南宮葉,所以他要不得陸嫣然。
錯只錯在,他不該遇到她;錯只錯在,那個柳絮紛飛的清晨;錯只錯在,她的嫣然一笑。
陸嫣然靜靜地倚著長廊的欄桿,樓內台上最新捧紅的花魁正在唱她寫的《醉倚雕欄》,可惜今日她沒醉,她只是默默地看著那道熟悉的身影從樓頂輕巧地落上湖邊的樹梢,一飛身跨上汗血寶馬。
巧巧扯著她的衣袖,輕聲道︰「他要走了,你還不開口留他?」
陸嫣然輕掠鬢發,對路過的客人風情萬種地微笑,漫不經心地道︰「他要進來自然會進來,何必要我留他?」
巧巧跺腳道︰「真不知道南宮公子怎麼想的?來了不進來,不進來還來。快五年了,他究竟要讓你等到什麼時候?你還有幾個五年可以等、可以耗?」
「呵!」陸嫣然的笑容添了一絲苦澀,搖頭道︰「我不知道。」
馬上的人似乎意識到有人在注視他,勒緊韁繩,遲遲不肯離開。汗血寶馬仿佛明白主人的掙扎,「呼嚕呼嚕」噴了兩口熱氣,居然踏踏踏地轉過身子。
兩雙深沉苦澀的眼眸不期然相對,便如藕絲難斷,糾葛纏綿,再也移不開了。風聲,水聲,琴聲,歌聲,笑聲,車馬聲,全都不存在了,他們只能意識到彼此,眼波流轉處,俱是相思。
樓內的燈光柔和地灑在她的絕色容顏上,映照著她的唇角。她痴痴地凝望著他,緩緩地,緩緩地彎起眼角眉梢,朝他嫣然一笑。
他看到她的笑容,精神一振,豁然開朗,眸中放出篤定的光芒,輕喝一聲,掉轉馬頭。他知道,下次再來時,他便可以光明正大、心無旁騖地走進那道門,走向她……
她看著他的身形消失在夜幕之中,起身走到台前,抱起琵琶,輕輕撥弄,幽幽唱道——
縴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渡。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