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板一眼地回答他︰「蕭先生,我今晚有空,可是你既沒有榮幸請我吃飯,也沒有榮幸請我看電影。」
他用力眨了眨眼楮,露出柔情似水的目光,壓低性感迷人的聲音︰「林妹妹--」
她瞪他一眼。
他立即改口︰「呃,林小姐,別這樣嘛,賞個臉好嗎?」
「不好。」下班鈴聲響了,她抓起皮包,當他旋轉門一樣用力一推,走她的路。
「林妹妹,林妹妹……」他緊追而來。
天,別又來了!他大少爺定期不發作會死嗎?她今天沒心情陪他玩。
他一路追著她到大門口,沿途幾乎所有的同事都在看。
「蕭囂,」她火大了,「你有完沒完?」
他又委屈地扁嘴,「我只是想請你吃頓飯,看場電影。」
「我不去。」她冷著臉。
「林妹妹!」他小小聲地叫著,好像很怕她凶他的樣子。天知道究竟是誰怕誰,拜他所賜,她已經成為本月八卦新聞的最佳女主角了。
很多同事都不走了,圍著他們看熱鬧。旭陽抓著蕭器的手腕沖出人群,拐進地下停車場的出口,起碼這里沒有人。
一整天的抑郁沒地方發泄,他正好給她制造個好機會罵人。她指著他的鼻子,「你這個無賴,天天飽了沒事就找我麻煩,臉皮厚到長城的城牆都沒法比。你到底怎麼樣才肯放過我?」
他輕輕松松地笑著,「就吃頓飯,看場電影而已。」
「吃飯看電影是吧?好啊!」她掏出筆和紙,按在寫了幾行字塞給他,「你簽上字,找老產叫蓋章公證,我就答應你。」
「什麼啊?又不是結婚,還要公證。」他一面看一面念,「今日蕭囂約林旭陽吃一頓晚餐看一場電影,自出電影院大門開始,再不會在林旭陽面前出現,不再做任何騷擾她的舉動。」他臉上無賴式的笑容漸漸收斂,「如有違反,自動放棄蕭向陽名下所有財產的繼承權,並無條件批準林旭陽辭職。X年X月X日」他念完,臉上的笑容完全僵硬。好久才干笑兩聲道︰「沒這麼嚴重吧?」
她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用力點頭。
「呵,呵呵」,他又干笑兩聲,試探地問︰「你真這麼討厭我?」
「是。」她回答得毫不猶豫。
「為什麼?」他的臉上顯出迷惑。
叭叭--
汽車喇叭聲打斷了兩個人的對峙,不知什麼時候,總裁的車已經停在他們旁邊。蕭向陽和藹的笑臉探出車窗,喚道︰「囂仔,你又在打擾林小姐了?我剛才好2像听到有什麼東西要我出面公證。」
「啊,沒有。」旭陽大聲道,堆起滿面笑容,「我在跟蕭少爺開玩笑,總裁今天沒回班啊?」她湊近蕭囂,欲搶回他手中的字條。
蕭囂閃手躲過,附在她耳邊悄聲道︰「跟我去約會,否則我就拿給爺爺看。」
旭陽瞪大眼楮,吃驚地看著他奸詐得意的表情,這無賴居然用這種方法威脅她。
他指尖晃著那張字條,用眼神挑釁,仿佛在說︰我就知道你沒膽,早晚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她咬緊牙關,臉漲得通紅,額際的血管突突直跳,內心激烈地交戰︰總裁看了字條,一定會惱她的侮辱他的金孫,那等于一封解雇信;若稱了他的意,就等于要受他無止境的糾纏。兩相權衡,難以抉擇。罷了!擺月兌不了這個魔星,早晚有一日要走人,還不如干淨利落,走得有些骨氣。
想清楚了,她抓起皮包,甩上肩頭,一字一句道︰「隨便你。」轉身便走。
「等等。」蕭囂抓住她,錯愕地盯著她的眼楮,「你真的寧可不要這份工作也不跟我約會?」
「對。」她抬頭挺胸,下巴揚得高高的。
他逡巡著她高傲的態度、毅然的目光,良久以後,嚴肅地道︰「告訴我為什麼。」
反正事已至此,她也沒什麼好顧忌的,無情的言辭連珠炮般地迸出,「因為你的痞子相;因為你那輛自以為‘藝術’的機車;因為你那些俗氣的玫瑰花和小禮物;因為你不懂得尊重別人,拿追求女孩子當游戲來玩;因為你根本就是個不學無術的公子哥。如果不是有個有錢的祖父,你連街頭小混混都不如,他們起碼還要為生計打架斗狠,你會什麼?」她挑高眉毛,「你這種人根本不知道什麼是責任,什麼是愛情,你沒資格追求我。」
他的臉色由青變白,越來越白。等她終于停止的時候,他放開她,低低地道︰「所以,你是真的討厭我。」
「對。」
「所以,你不是在故作姿態?」
「哧--」她笑,「我才沒那麼無聊。」
「所以,你拒絕我不是欲擒故縱的手段?」
「哼!」他可真自大,真囂張。
「我以為,沒有女孩子不愛英俊又有錢的男人。」
英俊有錢?他英俊嗎?算是吧,憑良心說,他的五官立體分明,比例和諧,絕對稱得上英俊,可惜被他怪異的裝扮破壞怠盡;他有錢嗎?算是吧,起碼他有本錢揮霍無度,可惜他自己不會賺一分一毛。
「我以為,我算是很有魅力的男人。」
這回她連擬聲詞都省了,直接回他一句︰「你可真會以為。」
他的臉更白了,漆黑的眼眸中難掩傷痛,頗有搖搖欲墜之態。旭陽突然心生不忍,他雖有種種討厭之處,畢竟還算得上痞子君子,她這番話,重重地打擊了一個男人的自尊,換作任何人都受不了。
蕭向陽打開車門,擔憂地喚道︰「囂仔?」這位六旬老大似乎也被旭陽犀利的言辭驚呆了,直到此刻才想起安慰愛孫。
蕭囂抬手阻止爺爺插言,將字條交還旭陽,手指微微顫抖,自嘲地一笑,比哭還難看,低啞地道︰「我的確沒資格追求你。謝謝你,我到今天才知道自己是個這麼糟糕的人。」
他雙肩垮下,頭頸低垂,走向蕭向陽。
旭陽捏著字條的手也在抖,沖動地叫︰「蕭囂,對不起,我今天心情不好,一時沖動亂說話,其實你……」
他的聲音低沉卻清晰︰「別擔心,爺爺是個公私分明的人,不會因為這個炒你。」
「我不是怕……」
「放心,我以後再也不會打擾你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說……」
他坐進車里,關上車門,對司機說︰「開車。」
旭陽望著房車駛出停車場,喃喃道︰「你其實沒那麼糟糕。」但是後半句他已經听不到了。此時此刻,她體會到話說不完就被打斷的懊惱,體會到被拒絕解釋的委屈,體會到看人背影的無奈。
字條被掌心的汗水浸濕,糊成一片,她用力扔在地上,狠狠踩了幾腳。戴紅補貼標的監督員幽靈一般鑽出來,旭陽吐了吐舌頭,乖乖拾起髒兮兮、爛糊糊的紙團。
房車內安靜而舒適,蕭囂閉著眼靠在蕭向陽肩頭,啞聲道︰「爺爺,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勁?」
老人撫了撫他亂糟糟的頭發,溫和地道︰「還好,起碼比那些街頭小混混要強。孩子,你生活的時代太幸福,有條件享受,有條件叛逆,爺爺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已經只身出外打天下了。人總要為自己的生活負責任的,爺爺能供你一時,不能供你一輩子。」
「我現在知道了,您為什麼不早告訴我這些道理?」
「我沒告訴過你麼?」蕭向陽笑了,「只怕是你當作耳旁風了吧!」
「呵!」蕭囂抹了抹眼楮,自嘲道,「沒想到我平生第一次受教,是因為一個我追不到手的女孩子。」
「你怪她嗎?」
蕭囂想了想,搖頭,道︰「但我會一輩子記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