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凌風記不得江濤嘮嘮叨叨的又說了些什麼,他的思維只停留在《生命終點》四個字上,佟天籟那茫然淡漠的眼神霍然躍上心板,還有那幽怨纏綿的歌聲。他以為他已經忘記了,他以為那種掠奪的只是一時沖動,現在他知道不是,他沒有忘記過,甚至經過兩個月的沉澱顯得越發清晰。他心中有一股強烈的沖動,他要見她,要得到她。而這時他才發現,他沒有她的任何線索,電話號碼,家庭住址,工作地點,生活規律,什麼什麼都沒有,除了她是韓梅的女兒,她的資料一片空白。宴會開始之前,他沒有時間去查了。
這個女人叫「楚楚」?她也能唱出佟天籟那天晚上唱的那首歌?那麼瘦瘦弱弱的,風一吹就能倒的蠢樣子,膚淺得要命卻又故作清高,兩只眼楮大得像牛眼楮一樣,還總是掛著烏蒙蒙的淚珠,就像隨時會哭。誰欠了她二十億,還是誰掘了她們家祖墳?或者她剛剛被男人騙了貞操又被拋棄了?江濤需要去配副眼鏡了,這樣的女人他居然敢說「保證讓你滿意」。
江濤沒等宴會結束就溜了,曲老大眼楮里的殺意是沖著他的,他決不會看錯,雖然他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當然,他還良心未泯地順便帶走那個同樣無辜又深受其害的女人,她看樣子真的要哭了。曲老大今天怎麼了?鬼附身了?楚楚這樣楚楚動人、我見猶憐的女人他還不滿意?先走為妙吧,他有的是時間搞清楚老大今晚的怪異,現在保命要緊,何況他手里還牽著一個需要安慰的小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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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鈴持續不斷地響,吵得天籟無法專心創作。因為只有一個人住,所以音樂室沒有特意隔音。深夜兩點打電話,這人不是真有急事,就是變態。在它第十次響起來的時候,天籟相信這不是騷擾電話,如果變態也這麼有耐心,就不是變態了。
「喂,您好,佟宅。」在這個一般人都會破口大罵的時候,佟天籟的聲音依然溫和有禮。
低沉粗糙的男性嗓音傳來︰「听聲音,你還沒睡。」
一股震顫的寒冷隨著聲音穿透了四肢百骸,她立刻就認出這個聲音,曲凌風的聲音。她知道他不會輕易放過她,在送天嬌回學校之後的連續幾天,她都提心吊膽,每天給天嬌打幾十次電話,確定她和她都是安全的。在平安無事的兩個月後,她已經說服自己相信,曲凌風不過是一時興起罷了,並沒有認真,是她自己在嚇自己。說不定那天早晨過後,他就不認識佟天籟是誰了,也說不定,凌雲勾起的那一絲絲親情,可以讓他放棄荼毒她們姐妹倆。可他畢竟還是來了,在她對他解除防備的時候,這是他的戰術嗎?他有必要對一個小小的佟天籟運用戰術嗎?
「你不說話,是因為太過震撼,還是太過驚喜?或者,你認不出我的聲音?」
天籟保持聲音平靜,禮貌地問︰「對不起,我的確听不出你的聲音,請問你是誰?」
「佟、天、籟,」她的名字從他嘴里吐出來,字字都像鋼釘,扎得她心涼膽戰。「無論你是真的听不出來還是裝作听不出來,你都要為這句話付出代價。從今以後,你會永遠記住這個聲音。」
不久之後,她就知道她當時的做法適得其反了,曲凌風這種男人,最不能容許別人忽視他,無論他在不在乎你,你一定要在乎他。
「你是曲凌風。」到了這個時候,天籟沒辦法繼續裝傻。
「還好,你的‘失憶癥’不是很嚴重。」
「請問你有什麼事嗎?」
「你的‘失憶癥’這麼快又犯了?」
「我不太明白。」
「你不太明白?」疑問的口氣中帶有明顯的輕蔑,「那麼我就讓你更明白一點︰我對你有興趣。」
天籟冷冷地吸了口氣︰「我記得你當時說的是‘我今晚需要一個女人’。」
「對,」電話那端傳來類似問笑的聲音,然後鄭重地重復︰「我今晚需要一個女人。」
天籟真想咬掉自己的舌頭,她居然自己畫圈往下跳,她又吸了口氣,「我以為,那句話已經是過去時了。」
「本來是的。」他頓了頓,她懷疑自己听到的聲音是嘆息,「但是今天我見到了一個人,她令我想起你,所以,我發現那句話不是過去時,而是現在時,可能還會是將來時。」
「曲凌風,你不可以這樣。」
「你又對我說了一次不可以。佟天籟,你記著,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是我曲凌風不可以做的事情,包括得到你。」
「你不顧凌雲的感受了嗎?」
這次她明確地听出他在低笑,笑聲中充滿嘲諷,「我該說你聰明還是說你笨呢?你知道你的電話我是怎麼得到的?是凌雲告訴我的。你可以利用他躲避我,我同樣可以利用他找到你。只要我想,我有一千種方法讓他高舉雙手來幫我。」
「曲凌風,請你不要這樣。」
「雖然你這次加了一個‘請’,但還不足以改變我的決定。」
「你為什麼一定要我?」天籟已經感到頭痛了。
「不知道,也許因為你那首歌,也許因為你飄忽的眼神,也許只因為你是韓梅的女兒。」
「天!」天籟撫額,「曲凌風,上一輩的事情不是任何人的錯,跟我們也沒有關系,你不能因為這個怨恨我母親或者是報復我和我妹妹。」
「如果你要把它定義為我的報復,那麼就隨你吧,總之我要你。我就在你樓下,你下來,或者我上去,任你選。」
「不,我兩者都不選。」
「你以為這次還由得你嗎?我現在上去,你看是你主動給我開門,還是我自己砸開。」
「曲凌風,我會報警,我說真的。」
「我不在乎,或者你寧願我現在給天嬌打電話。雖然她們寢室一定關門了,不過我想她不會介意為我爬窗戶。」
「你卑鄙。」
「這個詞你已經用過了。五分鐘,你不下來我就上去。」
「曲……」電話的嘟嘟聲截斷了天籟的話音,她用力掛上電話,十指困擾地插進頭發。
怎麼辦?怎麼辦?曲凌風是個說得出做得到的人,她既不能讓他深更半夜上來砸她的門,又不能讓他去打擾天嬌,那麼剩下的選擇,就只有屈服。但是她不甘心,無論為了何種理由,她都沒有義務成為他的玩物。她只有五分鐘,時間已經在大腦停擺的過程中溜掉了兩分鐘。她抓起鑰匙沖出大門。
曲凌風已經走出車外,往警衛室的方向前進,然後他看到一抹縴細的身影匆匆而來。她走到雕花大門前面,隔著門朝他道︰「我下來了,你想怎麼樣?」
「出來。」他朝她勾了勾手指。
「我沒有鑰匙,警衛應該已經睡了。」
曲凌風搖頭,「我不喜歡說謊的女人。你自己出來,或者你去叫警衛開門,或者我跳進去,我相信自己的身手,這扇大門還難不倒我。」
「有事不能等明天再說嗎?這麼晚了,大家都睡了。」
「你還沒有睡,我也沒有,而且今晚,我想跟你一起。」他的語氣沒有一絲曖昧或婬褻,卻充滿濃濃的挑逗。
「你——」天籟覺得受到侮辱。
「佟小姐,有事嗎?」巡夜的警衛朝他們走來,看到門外站著一個高大英挺的男人,了然地笑道︰「哦,男朋友不舍得走嗎?那就請他上去坐啊!」
「不是。」兩人同時回答,天籟疑惑地看向曲凌風,卻听他繼續道︰「我自己相思難耐,忍不住半夜跑來找她,她卻忘了帶鑰匙,害我想擁抱她一下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