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頭問我︰「醉了?」
我搖頭,嗅到他身上各種混合的香水味,直覺地退了一步。
他上前一步,將我困在陽台的欄桿與他的胸膛之間︰「怎麼?不喜歡我的踫觸?我認為你已經習慣了。或者你希望站在這里了的是李霽?」
我撞進他雙眼,在暗夜里那眸子晶亮閃爍,像午夜的兩顆星子,燦爛而遙遠。背著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感覺得到他的不悅。他身體緊繃,聲音冷硬︰「怎麼不說話?」
我輕聲道︰「你這種口氣,我會認為你在吃醋。」
他很大聲地冷哼︰「我只是想提醒你,我們有過約法三章。」
「是,」我淡淡地,「那又怎麼樣?似乎你沒有遵守過的約定我也沒有必要遵守。」
他握住我肩膀的大手收緊,收得又狠又重,痛得我不停吸氣,他眼神閃爍不定,想要反駁我,又無言以對。良久,他挫敗地放開手,我也長長地吐一口氣,我以為自己要窒息。我輕輕動一動肩膀,痛得直咧嘴。
他額前的幾綹發垂落,遮住了眼楮,月光下顯得有些狼狽,聲音悶悶的︰「對不起,弄痛你了。」轉身迅速消失在人群中。
肩膀火辣辣地痛,一定是腫了,莫名其妙的男人,佔有欲如此強烈,我還以為他夠冷靜,夠花心,看來我還是高估了他。輕揉了好一會兒,我回到宴會中,祁紹和幾個朋友開懷暢飲,笑得大聲且夸張,耍寶似的請每一位女士跳舞,直到戚無艷面色不悅,才笑著摟住她,當眾在她頰邊親吻,引得她又羞又惱又甜蜜。我隔著鮮紅的瑞士紅酒,見那個三十幾歲的女強人被祁紹的魅力迷得神魂顛倒,不由得笑著遠遠敬她。抬起手臂,肩膀又痛了。向李霽告辭,我準備先回去了,鑰匙插進車門,轉了半天都轉不開,一用力肩就痛。該死,男人都是這樣,只準州官放火,不準百姓點燈,他如何風流都不要緊,他的女人卻連陪人參加宴會都不行。一只手握住我的手,打開車門,我側過身,是祁紹。
他不看我,只是說︰「你開車不方便,我送你。」
他打開另一邊車門,將我安頓好,自己坐到駕駛座上。
第四章
一路上,我們都默不作聲,車停在我公寓下的車庫,他靜靜地坐著不動,我等著他開口或者下車離開,等到我都要睡著了,我只好自己下車。解開安全帶,他突然拉住我的手道︰「對不起。」
我靜靜看他一眼,打開車門下車。他也跟下來,攔住我︰「我已經說了對不起了。」
「我听到了。」
「那你還想怎麼樣?」
「祁總經理,現在是你想怎麼樣?我肩上很疼啊,想回家休息了。」
「那你——」他猶豫良久,「算了。」
我走了兩步,他依然站著,我無奈地轉回來︰「回去吧,我要鎖車庫了。」
他拉著我走出來,輕輕柔柔地擁在懷里,拉低晚禮服的肩袖,看到那幾條紅腫的指痕,皺眉道︰「疼嗎?」
我想說他「廢話」,但見他那神情又忍住了,道︰「好多了。」
「騙人。」他咕噥一句,「你剛才還說很疼。」
「疼也沒辦法,難道咬你嗎?」
他真的抬起手臂湊到我嘴邊︰「咬吧。」我要是沒什麼表示,他可能就這樣跟我耗上一整晚。我抓起來,狠狠地咬了一口,有不知是不是真的想報復還是別的什麼原因,直到舌頭嘗到了血腥味我才松口,然後從他口袋里抽出面紙拭干血跡。他哼也不哼一聲,抬起手臂看看問︰「滿意了?」
我很大聲地冷哼一聲︰「我只是想提醒你,我們要公平。」
他笑了,所以的抑郁一掃而空,突然間泛上那種壞壞的神情,我知道沒好事。他俯頭在我肩上印下一串濕熱的吻,弄得我又軟又麻,好像真的有些醉了。他下巴抵在我肩上耳語道︰「這是不是也要公平?」
那夜,他送我進家門時,突然很正經很嚴肅地問我︰「明晰,公平對你很重要?」
我毫不猶豫地回答他︰「是的。」
日子仍舊正常地過,但似乎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工作量沒有減,薪水也沒有加,只是他與我在一起的時間明顯地增加,那些鶯鶯燕燕的電話明顯地減少了。加班時,無論多晚,他一定送我回家,偶爾還會邀我去游車河,看夜景,雖然每星期最多不過在一起一兩次,我卻覺得他無時不刻不在我身邊。听說,他與戚無艷分了手,听說他好久不去思思老板的香閨了,又听說他打算與好多女朋友分手。只是听說而已,我沒有求證,不知為什麼,我有些害怕,害怕知道這些傳言背後所隱藏的真實。
辦公室的門虛掩著,我習慣性地敲了一下就推門而入,他背對著門口靠在辦公桌上講電話︰「對不起,除了對不起我不能再給你什麼……強求是沒有用的,當初在一起時,我們就說得很清楚,我奉勸你不要做傻事。……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你傷害自己對我起不了任何作用,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切斷電話,回頭見到我,他很意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又閉上了,坐回椅子上才問︰「什麼事?」
「香港那邊發來傳真,說有位鄭彬彬小姐一星期後就到,請公司盡快做好人事調派。」
「我知道,叫人事部劉經理來見我。」
「是。」
我退回門邊,他突然叫︰「明晰?」
「嗯?」
他又揮揮手︰「沒事,你去吧。」靠進椅背,沉重地閉上眼楮。
…………………………………………
辦公室里人聲嘈雜,Mary和歐尼兩只大喇叭不停廣播︰「听說呀,這位鄭小姐是香港最大的營造業集團老總的千金吶!」
「听說人家是內定的太子妃呢!」
「听說人長得漂亮又能干,來了就要任行政助理呢。」
「什麼行政助理,是公關部經理。」
「什麼職位都好,人家是獨生女,將來要繼承龐大的家業,還圖什麼職位?人家來主要來看總經理,增進兩人感情的。」
「哼!」Linta從鼻子里出氣,「千金小姐有什麼了不起,總經理是那種甘心被綁住的人嗎?就算她坐穩了祁太太的位置,不也是獨守空房,抱著個名頭過日子。」
「那可不一定噢,」蘇菲潑她冷水,「你沒見總經理最近和好多女人分手了麼?要是成立了公關部,咱們秘書室就要下台一鞠躬了。」
Mary偷瞧著我︰「鞠躬就鞠躬,關小姐都沒說什麼,咱們這些小秘書怕什麼?」
茜茜撇嘴︰「大不了關小姐回去做她的部門經理,不像某些花瓶,掉在地上就碎了。」
Mary、歐尼和Linta一齊喊︰「你說誰?」
「我又沒有指名道姓,誰要你們答話呢?」
「你……」Linta轉回笑臉,「別理這種人,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做不得花瓶,攀不上總經理,怪你自己呀!」
我伸手按住茜茜的肩,朝她搖搖頭,秘書室變成了菜市場,若是讓總經理听到,我們都吃不了兜著走。
…………………………………………
「大消息,大消息。」Mary手中揚著報紙沖進秘書室,「娛樂版頭條——‘當紅女星為情自殺’。」
歐尼湊近一看,哼道︰「原來是她呀,活該!平時跩得二五八萬似的,早晚還不是被一腳踢開。」
「就是嘛!」Mary用手指戳著報紙,「自殺這種幼稚的方法,早八百年我就不用了。還什麼‘女明星痴心一片,拒不吐露負心漢姓名,只希望情郎能夠回心轉意,莫讓一顆今日之星隕落。’呃,這是哪一家的報紙,這種文筆也能賣得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