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臉唰的就紅了。死人!吧嗎那麼大聲?不正經。
熱度尚未退去,他就跑回來,一把摟住我,眼楮對著我的眼楮,鼻子對著我的鼻子,呵了一口氣,道︰[好了,你聞聞,合不合格?]
我笑著推他︰[不合格,一分鐘刷的牙,肯定不合格。]
[你嘗嘗,就知道合不合格了。]他吞沒了我的回答,牙膏的清香味道混進我口中,新生的胡碴刮著我的肌膚,引起一陣戰栗。
我虛弱的喚道︰[雷。]
[嗯?]他含糊的響應。
[我還沒洗澡。]
[噓——]他順著臉頰吻到我的耳根,含住了我的耳垂,模糊低語︰[我們可以一起洗。]他抱起我走向浴室,蓮蓬頭噴出的水淋濕了衣服,我們站在水簾中互望,顫抖的手指生澀的探索彼此的身體。體外是水,體內是火,水與火交融的滋味,說不清是難受還是舒服,是快樂還是痛苦。我感覺自己飛了起來,在無人的異次元空間飄浮,然後轟然一聲,整個人炸開,碎成千千萬萬片,每一片都急速墜落。耳邊是水流聲和喘息聲,身體癱軟得似乎不是我的,他的下頜抵在我肩上,唇輕輕的摩挲我的頸項。片刻之後,他把我抱起來,回到臥室,雙雙無力的倒在床上。
等到那種爆破的眩暈感過去,我戳了戳他的肩窩︰[喂,接吻那麼遜,怎麼這種事做的這麼高?]
[是麼?你感覺好啊?]他得意的笑了,[看來K書還是蠻管用的。]
[K什麼書?]
他從枕頭底下抽出體檢時發給我們的《新婚夫婦必讀》︰[就是這個了,我可是狠K了三個晚上呢。]
我笑著擰了他一把︰[書呆子!]
[呆麼?]他朝我撲過來,[就讓你見識見識書呆子的威力。]
[啊!]我叫著笑著躲他,在床上鬧成一團。不一會兒,我們倆頭抵頭的趴著,腦袋中間擺著那本書……
蜜月七天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七天!我跟雷搭乘二號晚上的飛機飛上海,然後是杭州、蘇州、無錫、南京,一路玩回北京。這些地方以前也曾去過,但都是匆匆而過,不像這次,是徹底的放松的盡情的欣賞游覽。
假期結束,蜜月也等于結束了,本來還有七天婚假,但是醫院離不開雷,導師這邊也有工程急需我幫忙。忙碌,很快充斥了我們的生活,並且漸漸成為兩個博士的婚姻中無法調和的矛盾。另外一項大麻煩就是︰我們倆都是家務白痴。家里最多的東西是衣架和方便面。因為我懶得疊衣服,怕皺的就用衣架掛起來,不怕皺的就隨意丟進櫃子里,幸好先人發明了一種家用電器叫做洗衣機,也幸好這個時代的洗衣機功能超全,即便如此,還是經常可以看到髒衣服丟的到處都是。至于下廚,我一向敬謝不敏,大學時代曾經跟我媽學過炒菜,但通常不是需要皺著眉頭吃就是根本不能吃,後來我媽對我徹底失望了,說我天生缺乏下廚的細胞。但是起碼,我還可以煮個方便面,炒個雞蛋,雷是那種方便面都可以煮爛,雞蛋都可以炒糊的人。每次我媽或者他媽來,進門的第一句都是︰[這個家你們倆怎麼待了?]事實上,家對我們來說,跟賓館差不了多少,每天除了晚上睡覺,家里基本上是沒有人的,有時候甚至連睡覺都不在。談戀愛的時候沒覺得這麼忙啊,一個星期起碼可以見個兩三次,怎麼結了婚,反倒常常見不到了?
小霜對我們家的評語更加尖銳而貼切——豬窩,養了兩條高級知識白痴豬!
我媽在搖頭之余只能盡力幫忙收拾,他媽就沒那麼簡單了,往往一邊收拾一邊嘮叨︰[討個老婆連家都收拾不好,這將來有了孩子可怎麼辦?]我听了垂頭不語,雷听了無奈的一笑。
他媽一走,雷便過來安慰我︰[別往心里去,媽這人就是喜歡嘮叨,說說就算了。]
我委屈的看他︰[雷,我是不是天底下最差勁的老婆?]
[誰說的?]他故作生氣的樣子,[我老婆是天底下最棒的老婆。]
我笑了,雷說我好就好,管別人怎麼看。
流產
中秋節時,我們一起到導師家去探望。師母問︰[沒打算要孩子麼?]
雷說︰[暫時還沒有。]我們都清楚,現在要孩子,只是徒增麻煩。
師母擔憂的看著我︰[過兩年年紀大了,就不好生了。]
我紅了臉,訥訥道︰[看看再說吧。]
晚上回來,走在那條通往學校西門的街道上,昔日柔情幕幕再現,我跟雷不約而同的對望。他攬緊我的腰,輕吻了我一下道︰[國慶出去玩吧。]
[好啊。]我靠在他寬闊的胸膛上,舒服的閉上眼楮。我不知道別人的婚姻怎樣,也不知道別人的丈夫如何,我只知道,有雷這樣的丈夫,我很幸福很滿足了。第二天,雷拿了一堆旅行社的資料回來,我們興奮的討論旅游路線,時間,甚至連帶什麼衣服都想好了。
就在國慶的前一個星期,部委舉辦了一個新型能源配比模擬網絡大賽,我代表學校參加,在計算機前面整整坐了53個小時,最後一份答卷提交完畢之後,我連站都站不起來了。兩個師弟將我扶起來,其中一個叫道︰「血,師姐,你流血了。」
我低頭,看到兩道暗紅的血跡順著褲管洇濕了雪白的襪子,我只覺得眼前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師母的聲音︰[沒什麼大礙,就是過度疲憊,休息一陣就好了。你們還年輕,要孩子,有的是機會。]
我的胃猛地一陣抽搐。要孩子?難道我……
雷疲憊的聲音傳來︰[是我不好,她最近容易累,我早該想到她可能是懷孕了。]
[唉,沒就沒了吧,可能是這孩子跟你們無緣。我想,還是不要告訴她了,免得刺激她。]
[我明白。]
天,一個孩子,一個我還沒有意識到就已經失去了的小生命。我如同掉進冰窖,全身冰冷的失去知覺,只感到溫熱的淚水不受控制的涌出眼眶。我咬緊牙關,壓抑哽咽的聲音,大家既然不想讓我知道,我就裝做不知道吧,免得雷還要擔心我。
耳邊一聲沉重的嘆息,雷溫暖粗糙的手指輕柔的擦拭我的眼淚,聲音里滿是疲憊︰[小芮,我知道你醒了。]
我撲到他懷里,臉頰深深的埋進他的胸膛,哭喊︰[雷,對不起,對不起,我根本不知道……我……]
[噓——]他貼在我耳邊喃道︰[別再自責了,失去孩子我已經很心疼,你一哭,我更心疼了,你忍心讓我這麼心疼麼?]
我拼命搖頭。
[那就不要傷心了,忘了這件事好麼?想要孩子,我們可以生一打,生一支足球隊。只要不被罰的傾家蕩產,就可以一直生。]
我知道他只是想安慰我,逗我開心,可是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如此溫柔的雷啊,那個無緣又無辜的孩子,是否有著跟他父親一樣溫和的性情和明亮的眼楮呢?我越想越傷心,越想淚水越多,止也止不住。
雷無奈的抱緊我,搖著我,嘆息道︰[哭吧,哭出來,你可能會好過一些。]
我窩在他懷中一直哭一直哭,直到疲憊的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我張開紅腫的眼楮,視野沒有雷的身影。窗外一片朦朧的魚肚白,天快亮了,雷去了哪里?雷呢?在我異常慌張無助的時刻,他為什麼不在我身邊?
走廊里閃爍著點點昏黃的火光,我輕輕的推開病房門,看到雷站在走廊的窗前,渾身籠罩著濃濃的煙霧。窗台上散落著數不清的煙頭,兩個空盒疊放在一起,看樣子,他就這樣一直抽煙抽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