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分不明,恐怕另有企圖。」多年艱苦歲月,好不容易掙出一片得見曙光的天空,尉任之已習慣了步步為營。
「她一點也不復雜。你見到了不是嗎?」唐默絲毫不為他所持的反對意見而心生波瀾。一旦他下定決心,就非達目的不可,即使必須不擇手段。
「記憶中,你鮮少為女人和我意見相左。」他們經歷了相同的悲慘命運,在最艱難困苦的關頭,彼此互相鼓勵、互相扶持。
因此,他們肝膽相照,情逾手足,他倆誓言攜手奮斗,為前程殺出一條血路。
他們的感情世界只容許風塵女郎和情婦短暫停留,尉任之以為,他們能擁有的也只是那些煙視媚行、不要求一生一世的女人。
雩娘是不可招惹的對象。對於一個拿生命當賭注,決意與老天和命運相抗衡的人而言,要一個這樣的女人,簡直是自找麻煩。
「你會慢慢習慣的。接納她,或者三不五時和我大吵一架,二選一。」義無反顧的口吻,讓人覺得不安。
「我們的夢想呢?逐步掌握政壇和商界的宏願。你不會是想告訴我,你忘了吧?」俊雅的臉龐漫起燎燒的火藥味,將滿腔的雄心壯志烘托得分外野烈。
〔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Takeeasy。如果有那麼一天,出現了那樣一個女人,我會全心全意祝福你。」唐默舉杯邀他也邀月,抿嘴淺笑的神情是不容撼動的堅定。
尉任之放棄了,他知道勸不回他的,何必白費力氣。
※※※
休養了三個星期,零娘總算獲準開始「上工」。這段時間,在唐默嚴密的防堵下,劉學松和鄭依霖都沒再來騷擾過她,讓她得以真正的享受「頹廢」之福。
當了四、五年的奴婢,又陰錯陽差的被關在木格中「睡」了二百年,雩娘對於躺在床上,啥事也不做,非僅不能習慣,還有相當的恐懼感。
現代人的花花世界,對她來說都是新奇而刺激的。
看看牆上的鐘已指著十點十五分,料想唐默應該已經上班去了。她換上鄭依霖上回帶來的「工作服」一件高領長袖襯衫,一條暗色過膝長圓裙外罩滾邊的圍兜兜,和長筒襪,將她由上至下包得密不透風。這種衣裳雖然「怪異」,卻頗符合她的道德審核標準。
樓下傳來聲響,莫非劉學松那夥人又來了?
雩娘快步蜇入房中,取出碧玉神劍護在身前,然後悄無聲息地來到一樓客廳。
沒人?
怎麼會?這聲音如此清晰,彷佛近在咫尺。循著聲響的來源,她亦步亦趨,終於找到「非法闖入者」——共三名,一男二女,金發碧眼的蠻夷族類。
可,這人怎麼這樣小?他們全擠在那小框框里做什麼?
「大膽狂徒!還不快快棄械投降!」掣劍在手,凌空待要劈下……
「慢著。」唐默穿著無袖無領汗衫和牛仔短褲,手里沾滿面粉,倉卒地從廚房跑出來,「先把劍放下,听我解釋。」
雩娘正躊躇,「哎呀!不得了!走了一批又來一批,這個小牢籠里起碼藏了七、八個夷族宵小。」
「那不是小牢籠,是電視。」唐默忍住笑意,走過去用遙控器連續轉了數個有線頻道。「你想看什麼就轉什麼,新聞、烹飪、時裝、球賽……隨你選擇,喏,試試看。」
接過唐默遞來的遙控器,雩娘顫然地依照他的指示,把一個個小人物「變」出來,又「變」不見。太神奇了!
片刻間,她對唐默的崇拜已從「仰之彌高」提升到「嘆為觀止」的地步。
「好玩嗎?」唐默饒富興味地望著她。
「嗯。」雩娘紅著臉點點頭。好險!差一點就把小王爺的「玩具」給劈毀了。
「餓不餓?我烤了南瓜派,來吃一點。」唐默伸出沾滿面粉的手,勾住她的小指頭,要她跟著到廚房。
「哇!好香。」濃濃的乳酪女乃油香,一古腦兒地飄入雩娘的鼻子,騷動她的腸胃。
流理台上放了兩盤呈金黃色、教人垂涎欲滴的糕點,每一盤都像長了手,正熱情招呼雩娘,要她別客氣,諸多多享用。
「這些……都是你做的?」
「嗯哼。」他笑了笑,拿起一小片放進雩娘口中,「味道如何?」
「好吃,好好吃。」雩娘不好意思讓他服務,她想自己來,他卻執意喂她。
他喜歡看她羞怯赧然的樣子,喜歡她無所適從的漲紅雪白的小臉,喜歡她的一顰一笑,喜歡她的柔媚婉約,喜歡……太多太多了。
「記得以前,你連廚房在哪兒都搞不太清楚,如今卻……」唐默用紙巾拭去她嘴邊的屑末,並阻止她往下說,粗大的手指頭按壓住她的唇,近乎蹂躪地摩挲著。
「我們沒有從前,只有現在跟以後。把那個該死的小王爺從你腦海中完全摒棄,重新認識我。你不需要對我盡忠,不必矮化身段逢迎我,如果覺得委屈、不值得,隨時可以離去。告訴我,你喜歡跟我在一起嗎?」
「喜歡。」雩娘回答得很直接。
「因為我,還是小王爺?」他很貪心,在他的權力範圍內,是絕不容許一個作古的人前來插足。他才不管前世他們之間的恩怨情仇,他只期望她是他的。
「因為……」雩娘怔住了。他分明是「小王爺」,但他又不承認。倘使回答是因為他,那算不算是背叛小王爺呢?「我不知道。」
「再想想,想仔細點。」他沾著面粉的手,將她的臉頰弄得一團糟,像只花貓,惹人無限憐惜的小貓咪。他終於忍不住,印上她的唇,纏綿悱惻地。
雩娘不知該作何反應,只是乖巧地溫馴地由著他把舌尖探入她的喉底,恣意撥弄著……
兩情繾綣之際,他發現了那套該死的衣服,「是鄭依霖送你的?」
「對呀!一共三套,可以替換著穿。」雩娘還笑得很開心。
俗!這兒又不是炸雞店,穿成這副德行,像話嗎?
「月兌掉。」唐默蹙緊眉頭,賺惡地轉身繼續和面團。
「就在這里?」雩娘呆呆的問。
「隨你高興。」只要別再讓他見到那團布,愛怎麼樣都行。
「可……我沒有別的衣裳,只除了你借我的幾件衫子。」
倒也是。唐默因自己的疏忽不禁莞爾。
縱然雩娘不穿衣服比穿衣服要好看得多,但偶爾上上街,還是需要一些比較正式的服飾。
「走,我們到百貨公司去。」洗掉手中的面團,也不管一整個料理台上的食物尚未烹調,他牽著雩娘便步上二樓。
「你今天不上班了嗎?」
「今天是禮拜天,公司休息。」
「休息了還去?」雩娘給搞胡涂了。
「我的公司休息,但百貨公司沒有休息。」
她像個牙牙學語的嬰兒,滿眼俱是新奇,什麼都要問。
「喔。」原來此公司非彼公司。零娘一知半解,還好沒再往下追問,否則唐默又要頭大了。
迅速換了輕便的休閑服,偕同雩娘來到人聲鼎沸的市區。百貨公司的停車位客滿了,他們被迫停在兩個路口前的街道旁。
唐默到收票亭繳費,雩娘兀自站在路邊。交通十分繁忙,汽車、卡車、機車……川流不息。突地一記喇叭驟響,害她驚訝萬分,馬上現出武者的本色,躍上左側便利商店的屋頂。
「人呢?」唐默焦慮地四顧尋覓,怪了,剛剛還在這兒,怎麼一轉眼就不見了。
「唐先生,趕快上來。」雩娘彎,垂半個頭在屋檐下,笑咪咪地。
「你跑到那上頭去干什麼?」唐默霎時眼前一黑,「趕快下來。」萬一讓路人瞧見,不當她神經病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