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未來無從預知的恐嚇,加深她焦灼的渴求,忙亂中,她覺得他的唇已先附著她的,正傾注萬般愛戀的磨蹭吮舐著。
「你盡可以要我,我絕不後悔。」他激情的撫觸宛如電波,令她一陣暈眩。
寒曦頓覺自己的青衫襦裙被簇擁到腰際,腰際以下則繚繞著一股野性的氣息。
「等我,給我一點時間。」他的聲音揉入撕裂的淒楚,那是強自抑制後的苦澀。「我等得還不夠久嗎?」她低迥似的吶喊教他悲不自已。情感要他勇往前,理智卻要他三思而行,天人交戰的痛苦使他汗如雨下。「哼!」妒焰狂冒的冷嘲熱諷哼聲,分開了兩個纏綿相擁的戀人。寒曦赧然地整肅衣衫,脹紅的小臉,依然眷戀地看向比她好不到哪里去的張錯。
「穎娟,穎娟!」趙穎仁追著妹妹而去。
怎麼?這對兄妹可真是臭味相投。
寒曦翻了個大白眼,無奈地與張錯相失而笑。
「要不要過去瞧瞧他們在搞什麼鬼?」既然確定了他的心意,便無需瞻前顧後,患得患失。從今兒起,她要陪他共同向逆境挑戰,不達目的絕不低頭。
她開心地露出兩個淺淺的梨窩,邀他一起去看好戲。
張錯拭去額間的汗水,搖頭道︰「我送你回去。」
他對趙氏兄妹一點興趣也沒有,在他們破壞了他倆的好事後,更是沒心情和他們踫面。
「也好。」寒曦乖順地挽住他胳膊,如一對恩愛的伉儷,相倚而行。
「穎娟,不可以,回來!」趙穎仁的呼喊急迫得很不尋常。
會不會出了什麼亂子。
張錯與寒曦只互望了一眼,旋即極有默契地一同往回走。
東北野郊有一座深不見底的湖泊,兩岸各栽種了十幾二十棵的楊柳樹,濃濃柳蔭隨風輕拂,很有佳人獨行的淒美氣氛。
寒曦平常不太到那去,一方面因為遠,另一方面則是害怕落單,倘使有個不測,那她的張錯怎麼辦?她可不準別人妄生染指他的念頭。
他是她的,現在和以後都是。
想著想著,下意識地握緊他的臂。他彷佛懂得她用意,牽住她的大手緊了緊,像在做一種無言的宣誓。
「穎娟——」趙穎仁再次發出尖銳的嘶吼,「快來人——」
張錯立即施展上乘輕功,奔向湖邊。
「怎麼回事?」
「她……她掉進里面去了。」
張氏一怔。須臾,隱隱約約見到趙穎娟那紅紅金亮的釵正一寸一寸沒入湖底……
寒曦第一次發覺藍黑的底端,是個深不可測的深淵。湖面上看來平平靜靜,其內部常成漩渦或湍流,總是又急又狠,水性再好的人,也可能在瞬間被吸入底部……她想叫,卻困難地如哽在喉,怎麼也發不出任何聲響。幸好張錯水性極佳,有他在勢必能化險為夷……。
趙穎娟連喝了好幾口水,她的烈性不亞于寒曦,但凡她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可惜剛毅的自信決心,卻被湖水嗆出強大的求生,但此時愈掙扎愈會往下掉,兩條腿像綁了鐵錘般,遠非她的力量所能指揮……
在半浮沉的迷蒙之際,有人抓住她,將她往白晃晃的烈陽處拉,已經無法呼吸的她猶胡亂舞動雙臂,好不容易扯住一只孔武有力的臂膀,便死命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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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醒時已是掌燈時分。趙穎娟躺在家中的閨房內,有人輕輕推開她的房門,端進一碗香味四溢的熱粥。
「出去!」她忿然大吼。
為她送熱粥來的女子,正是寒曦。
「你一定餓壞了,先把這碗粥喝完再生氣不遲。」和一人萌生輕生念頭的女人一般見識,似乎有違名門淑媛的風範。
「我就算餓死了也不要你管。」趙穎娟目露凶光,好像要把寒曦吃掉似的。
「你再怎麼討厭我都沒關系,但大可不必和自己的肚皮過不去吧?」要不是伺候她的丫頭得了風寒,她才不願到這兒招惹閑氣。
她沒料到寒曦會把話說得這麼直,「你究竟是人攻于心計的人,外表柔柔弱弱,心里卻一缸了禍水。」
寒曦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不喝?我自己喝,誰希罕你!」
唔,蔡嬤嬤的手藝真不是蓋的,隨便一碗清粥也能煮得清香可口。寒曦一口接一口,故意嘖嘖嘖吃得津津有味。湯匙,碗筷清脆作響。
趙穎娟一整天滴水未進,的確餓得饑腸轆轆,眼看她風卷殘雲吃得碗底朝天,不覺慌了起來。
「喂,你不是說,那是要給我吃的?」
「你剛才叫我別管你的死活,為了不讓你為難,我只好代勞嘍。」還剩一點湯汁要不要呢。
寒曦眨著大眼楮,臨末還用舌頭在嘴繞一圈,滿足得一塌糊涂。
「可惡,你給我滾出去,我不想見到你。」趙穎娟薄利的唇,發出不滿的怒吼,黑白分明的眼中冷冷燃燒著忿恨。如果現在給她一把刀,一定會毫不遲疑的把寒曦剝成肉泥。她從第一眼看見她就知道,這個敵作清貧的劉寒曦,陰謀破壞她和張錯的好事。
張錯陡然出現的那一天,她曾以為他是鉗著賁劍來追她入宮的西門雪,是她生命幸與不幸的主宰者,孰料,劉寒曦一來,所有的一切全走了樣,她是妖魔,是前來扼殺她快樂的鬼魅!
「是你說的喔,半夜餓了可別怪我。」寒曦端著碗跨出長廊,又回眼看,「周嬤嬤回鄉下探望兒子媳婦,翠華生病不能來服侍你,自己多保重啦。」
趙穎娟氣急敗壞地追到門邊,「你說什麼?」
「好話不說第二遍。」寒曦在昏黃月光下,趄她扮了個鬼臉,便大步跑了去。
「站住!你……不許走。」趙穎娟氣得猛跺腳。
當她瞥見寒曦眨眼吐舌的鬼臉,依然可愛得令人心動時,淚便滾滾像滔滔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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練武場上六十多名新收的弟子,正虎赫生風地操練張錯剛教完的「猿形拳」。
斑高佇立在廣場正中,臉上是一貫的不言荀笑,聚精會神地盯著場內的每一個人。
寒曦從迥廊轉角外溜了進去,以為不知不覺的,誰知眼尖的鐘子錫一眼就瞟見她。
對于這位半路殺出來的「過期」主子,他總有一股說不出的敬而遠之愛。不單是他,左清風和郭萬里他們也一樣,心里惱著安邦侯,恨著西門雪,可從沒將那股憤恨加到她身上。
許是張錯的關系,也可能因她一向平和的態度,讓他們打從心底疼惜。她,她有多大了?十九?二十?怎麼總覺得她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練武場是女賓止步的地方。」他踱到梁柱下,斜眼睨向老鼠似的猛找地洞的寒曦。
「我保證不打擾你們。」細白小手自袖底取出一包香噴噴的糖粟子,大方送給鐘子錫。
「想用這包小東西賄賂我?」他有那麼廉價嗎?
「不是啦,是……是孝敬您。」她咯咯笑得亂沒誠意。
「強詞奪理。」鐘子錫板著臉,正色道︰「館主有令,只有男人才能進到這兒參觀,這是誰也沒法違拗的。」不肯通融,粟子卻照收不誤。過分!寒曦白他一眼,嘴巴嘟得足可吊起三斤肉。
「如果我非要待在這兒呢?」難不成他會拿掃帚把我攆出去。
「就這樣?」他瞄了下她碎花藍底的襦裙,堅定的搖搖頭,「即使不是真正的男人,也必須看起來像個男人,否則叫我如何杜絕悠悠眾口?」老天爺,暗示這麼清楚了還不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