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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魔女之吻 第3頁

作者︰黃容

等等!她應該推波助瀾,教她「生有何歡,死又何懼」才對,怎麼反而勸她開闊心胸,移情別戀?

糟透了!才跟「人類」相處這麼一下下的時間,就學會他們的虛偽、諂媚、阿諛……不行,得冷靜沉著,切切不可「同流合污」。

樊素甩甩頭,露出一抹冷冽的嫣容。

天際間,月兒娘娘晶瑩、森森然地窺照著她,害她無端地一凜,恨恨地朝上頭翻白眼。哼!但凡她想做的,誰也阻止不了。

「不是那個問題,是……」子玲哽咽地抖動著肩膀,「沒有人會要我了,我已經是阿貴的人了。」

「什麼?」原來如此!怪不得她會傷心欲絕。阿貴這臭男人,改天讓她給遇上,非狠狠咬他一口不可。「你也太胡涂了,名節對一個女人是何其重要,怎麼可以輕易給人呢?」

「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你要是真的關心我,就幫我向老天爺祈求,讓阿貴不要變心。」

蠢蛋!

老天爺又不是吃飽撐著,它「心地」要真有那麼善良,她會死得那麼慘嗎?

樊素對人們口中的諸聖諸佛,可說是唾棄得一塌胡涂,她才不要幫忙祈求,況且祈求也沒用。

「好了,甭哭了,彩絹家到了。」

子玲抹干淚水,抬頭望前,果然已經到了三岔口,彩絹家的籬笆外。

「你怎麼知道彩絹住這兒?」子玲狐疑地覷向她。「你很邪門喔,初來乍到卻好像什麼都曉得。」

樊素一愕,馬上裝出慧黠的笑臉。

「張開眼楮看仔細,這兒方圓二里地,攏總就這麼間破草屋,彩絹不住這兒住哪兒?」

「對哦!」大概是因為阿貴背叛她,所以她便覺得什麼人都不可靠了。「你要陪我一起進去嗎?」

「不了,我草叢下窩著等你。」反正她很快就會哭著沖出來,進去也沒用。

樊素仗著六百年的深厚道行,早把子玲的前塵運命,卜得一清二楚。

「草叢下?」一個大姑娘窩在草叢下,成何體統?

「那兒蚊子多,當心被叮成麻花臉。」

「敢叮我就吃了它。」她一時口快,露出本性來了。

「吃蚊子?」嘿!她真的怪怪的,至于是哪里怪,子玲也說不上來。

「呃……喂,你究竟還要不要進去啊?」再跟她胡扯下去,遲早會露出「蛇」尾巴。

「我……我怕……」雖然一切已經昭然若揭,子玲仍是害怕去面對它。

「怕什麼?」樊素佯裝不解。「那個叫彩絹的會咬你嗎?」

「當然不是,是——」

「咦!」樊素受不了她羅哩羅嗦地,趕緊將她的注意力導入正題。「里邊好像有人在說話,而且是個男的。」

「怎麼會?彩絹的爹很早就過世了,她又沒有兄弟,只有一個生著重病的妹妹。」

「說不定是她的情郎,或……咱們貿然進去打擾不太好,還是先到窗邊看看,倘若不是,再進去。」語畢,等不及她表示意見,樊素便硬拉著子玲,躡足趴在窗台邊往里窺。

子時快到了,再不讓她「自動」發現真相,然後「自動」不想活,就會錯過百年難得一次的大好時機。這個時機對樊素可是彌足珍貴的。

「哈!果然是她的情夫。」她邪惡地,用狡詐的余光掃向蒼白著一張臉的子玲。

「不,他不是。」子玲痛苦地大叫;「阿貴,彩絹,你們怎麼對得起我?」

屋里頭的彩絹正繾綣地倚在阿貴身上,低聲計劃著拿了那七十兩銀子後,是先把婚事辦了?還是先去做個小本生意,等攢聚夠了本後,再舉行婚禮?

子玲尖聲一嚷嚷,將他二人嚇得奔了出來。

「子玲?」阿貴臉色大變,「子玲,你听我解釋,事情不是你所看到的那樣——」

天殺的混帳東西!還敢狡辯?

樊素變回原形,掛在樹梢上,冷冷睨著他們三人。

「不要說了,我什麼都知道了,你——」啪——一聲,子玲使盡吃女乃的力氣,賞給阿貴一記麻辣掌,旋即轉身痛哭離去。

打得好!樊索覺得一巴掌尚且不夠懲罰這可惡的負心漢。她惡作劇地,故意從樹上摔下來,不偏不倚正巧搭在阿貴的脖子上,晃來晃去。

「蛇啊!」彩絹被樊素那龐大、素白的身軀,嚇得登時昏倒在地。

阿貴膽子更小,不僅昏過去,四肢猶不停抽搐著。

哼!沒用的東西。

樊索輕蔑地吐著蛇信,各送給他們二人兩枚得醫很久很久才會好的齒痕當見面禮。然後迅速拔足飛奔,前去尋找馬上就要跳河自盡的子玲。

從彩絹的住屋往回走,踅足三岔路,不遠處便看到一條寬五丈、深十余尺的大河流。子玲柔腸寸斷,心碎欲裂,趴在河邊的大石頭上,嚶嚶哭得像個淚人兒。

「別哭了,就算哭瞎了眼阿貴也不會心疼的,何必呢?」樊素不希望子玲以後怨她見死不救,跑去跟閻羅王告她的狀,不得不假意勸她幾句,算是仁至義盡了。

「你一定沒愛過人,所以才無法體會我心里的痛。」

「那當然。」一條蛇怎麼去愛一個「人」?在樊素眼里,人比蛇壞多了,她才不屑去愛。

「雖然阿貴對不起我,但我仍然愛他,也正因為如此,更沒辦法眼睜睜的看他娶彩絹為妻。」子玲深吸一口氣,絕決地將身上唯一的配飾——玉鐲,和腳上的繡花鞋月兌了下來,遞給樊素。

「你這是做什麼?」她明知故問。

早在半年前,她就算準了子玲的陽壽只到今晚,是以才千里迢迢的從天山趕來,企圖借她的尸體還魂,好潛入伊家找伊彥陽報仇。

「我不想活了。這雙鞋勞煩你幫我送回去給我哥哥,告訴他……我對不起他,來世……如果有來世的話,我再好好報答他的養育之恩;至于那支玉鐲就送給你吧,待會我溺死在河里之後,你可要記得找人來幫我收尸,不要讓我變成孤魂野鬼,投不了胎。」

要自殺的人了,居然還能冷靜地交代後事,了不起!

「溺水而亡是很痛苦的,不如換個舒服一點的方式。」她不是水蛇,不會游泳,萬一子玲真的沉尸河底,她要用什麼方法把尸體撈出來暫用?

「什麼方法能夠舒服些?」子玲不解地問。

「例如……上吊嘍!」老實說,上吊絕不會比溺水好過到哪里去,樊素被伊劭溥吊過,她很清楚那種被撕扯的痛楚滋味。只是上吊起碼不會因泡水而浮腫得太難看。

「你上吊過?不然你怎麼知道?」這兒既沒有橫梁,又沒有高大的樹,怎麼吊?

「我……猜的。」樊素賊賊的一笑。

「你不是猜的,你是根本不想讓我死。」子玲滿懷感激地瞅向她,「第一眼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個好人,謝謝你好心的想打消我尋死的念頭,可……」她難過地擁住樊素,淚水悄悄地、一滴一滴地淌進她的衣領,令她渾身戰粟不已。

人妖殊途,她絕不可以沾染太多人氣,否則一旦七情六欲植入她的心底,她就要萬劫不復了。

「我恐怕要辜負你的一番好意了,素姊姊。」子玲倏地回首,心事重重,哀傷無限地挨近岸邊。

「不許跳。」樊索捉住她的衣擺,「死有重于泰山、輕如鴻毛,為一個沒出息的男人自殺,你不覺得太蠢了嗎?」糟!她又做錯事了,不該勸得如此理直氣壯的。

「我……」子玲有夠愛哭的,嘴一撇,眼淚死流個沒完。「阿貴……他也不是沒出息。」

「他是沒出息,今幾個他可以辜負你,明兒個他照樣可以背棄彩絹。這種男人,有什麼值得眷戀的?」說著說著,樊素覺得義憤填膺起來,怪了,她以前從不講義氣的,今兒個是怎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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