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婆!姨婆!」水靈見她臉色越來越蒼白,忙將她扶到椅子上安坐。
「唉!」驀地回押,依悉仿佛殘留一抹惆悵揮之不去。「我剛剛說到哪兒了?」
「呃……小苞班。」到了這當口,水靈再也不懷疑她自己就是闕老太太要找的外甥女,而巧巧……哼!她肯定和張德寶一伙,同樣是居心叵測、心懷鬼胎。
「對,你娘是個小苞斑。」說到水靈的娘,她臉上泛起了一絲絲血色。「可惜她福薄命短,年紀輕輕就走了,虧她懂得叫人送了這幅畫來給我,讓我聊慰相思之苦。水靈啊!」
「嗯?」
「你跟你娘長得可真像。」闕老太太憐疼地模撫著她的臉,「不過太瘦了,這麼單薄的身子,哪有力氣跟錢管事還有那個叫巧巧的野丫頭斗?」
「您……」水靈猛地咽了一口唾沫,「您都知道啦?」
闕老太太詭笑著把原已微駝的背用力挺起來,顯示她依然還有兩把刷子。
「我只是身子病得重,腦袋瓜子可比誰都清醒透徹。」她示意水靈快點跪上蒲團,邊拜邊听她講話,才不會耗費太多時間。「錢管事跟了我幾十年了,他自認勞苦功高,不甘心我就此把全部的財產奉送給你,所以才會去勾結外人,做出這麼幼稚無知的事情。唉!」闕老太太蹣跚地拉開木櫃,從最底層拿出一個漆金的盒子,交予水靈。
「這是……」
「里面是兩百畝地的地契,以及一千兩銀票,如果我死了以後,錢管事並沒有做出什麼大逆不道的事,你就把這些送給他,否則……」她左右審視水靈,覺得她實在瘦弱得可以,這個樣子怎麼有辦法打擊「罪犯」呢?「否則你就看著辦吧。」
怎麼樣才算大逆不道?水靈好想問清楚,以免自己判斯錯誤。可又覺得問這種听起來好象很容易的事情,似乎有點笨。
「大逆不道是指他以上犯下,傷害你和莫言。」闕老太太真不是蓋的,雖然眼皮已經遮去她三分之二的眼珠子,照樣有本事「看穿」水靈的心事。
「莫言是……」水靈以前沒听過這名字,很是好奇。
「是你表哥,亦即你未來的夫婿。」闕老太太說得雲淡風輕,一副這件事她說了便算數的篤定異常。
夫婿?!水靈心中猛烈怦怦的跳得好厲害。
她怎麼可以不問問人家的意見,就擅自作主,替人家決定終身大事?
「姨婆,我……非要嫁給表哥不可嗎?」她有千百個不願,但主要原因有二,一是,她從來沒見過闕莫言,不知他是圓是扁,有沒有不良嗜好?會不會很暴力,動不動就打人?通常富家子弟,不紈桍就容易敗家,再不然便是好吃懶做,貪色無恥;其二,她心里早有了烏長雲,他這人盡避行蹤飄忽,但對她卻極盡溫柔體貼……呵!一想到他,怎麼就無端端的臉紅心跳?
糟糕了,這里那麼多老祖宗,不曉得有沒有被「視破」?
「你在想什麼?」闕老太太看她一張悄臉蛋紅通通的,不禁啞然失笑。「甭不好意思,男人當婚、女大當嫁。現在就面紅耳赤,那等你見著了我那寶貝孫子,豈不是要興奮得昏過去。」她對莫言的長相,當真是信心十足,非常有把握。
「不是啦,姨婆,您誤會了。」她又沒毛病,怎麼可能為了一個素未謀面的人臉紅?「我認為這樁婚事」
「不要緊!」闕老太太急著打斷她的話,「凡事我都安排好了,你認為怎樣都不重要,只要安安心心等著當新娘子。現在咱們來談談比較嚴重的問題。」
對水靈而言,還有什麼是比她的終身大事更嚴重的?
「我問你……」
闕老太太微微地有點氣喘,臉色也愈來愈灰白。水靈本想再跟她說個明白,但看她喘息一次比一次急促,便不敢多說什麼,只靜靜的望著她。
老太太喘口氣道︰「為什麼你要承認那個叫巧巧的丫頭是你妹妹?白痴都看得出來她不是,你們的長相南轅北轍,不要跟我說她長得比較像你爹,我不會相信的。」
「是因為……」要說實話嗎?萬一張德寶知道了,他是否會對她哥哥不利呢?水靈萬萬料不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
「快說,你再猶豫不決,姨婆就沒時間幫你想法子了。」
闕老太太衰老得可真快,剛剛還能走路、談笑自如,現時卻頹喪得坐都坐不穩。
「姨婆,你沒事吧?」
「傻孩子,這樣還能叫沒事,剛才豈不是在騰雲駕霧?」她很豁達,生命行將到達終點,仍舊沒表現得太悲哀。
她幽默地自嘲,水靈卸一絲絲也笑不出來。
「姨婆,對不起,我之所以那麼做……是為了騙您的……我……我實在不知道您真的就是我的姨婆。因為……因為我大哥賭輸了錢,那賭坊老板張德寶硬逼我……」
「不用說了,讓我猜,」闕老太太居然興致勃勃的,認真絞腦汁,「他們是不是騙你說巧巧才是我的外甥女,要你幫她把我的財產騙走之後,再讓你把她交給錢管事和那姓張的家伙,以便替你大哥還賭債?」
「完全正確!」水靈忘情地報以熱烈的掌聲。
「聰明吧!」闕老太太高興得像個孩子。「只是他們千算萬算,卻沒算到‘姜是老的辣’。」她大口大口吸進一堆空氣,才運足氣力,從太師椅上站了起來。「先把你娘遮起來,咱們去合計合計……嗯,就‘將計就計’,把他們整得灰頭土臉,然後好幫你跟莫言辦喜事。」
「喜事?不,姨婆!」水靈完全忘了烏長雲再三叮嚀她,不管闕老太太要求什麼,她都必須應允。她只知道她不願嫁給別人,即使是家財萬貫的闕莫吉也是一樣。
「又害臊了。」虧她還自夸聰明呢,竟沒猜出水靈的心意。「現在不是害臊的時候,你得幫著姨婆去鏟奸除惡,如此你和莫言才有太平盛世可以過,事不宜遲,快走。」她方才猶柔弱不堪,而今又顯得神采奕奕,確實匪夷所思。
可惜她的精力只夠「沖」到長廊上。氣喘呼呼地的她陡地一軟,委頓在雕欄旁,依依不舍地凝望著水靈。
「姨婆,姨婆!」水靈急壞了,即便她們尚未培養出深厚的感情,她卻已經深深領受到闕老太太對她的關懷,這是她許久、許久未曾領略過的,想不到竟是如此的短暫。
「靈兒,姨婆怕……怕是幫……不了……你了。」她撫著胸口,痛苦地撐著,「叫……叫阿福,叫阿福來,我……非要在咽下最後一口氣之前,見……見到……你和莫言……成……成親。」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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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你嫁給闕莫言?」錢管事震驚得眨巴著眼,老鼠嘴張得開開的,半晌合不攏。
「是啊!」水靈哭喪著臉,眼眶忍不住泛紅。「我可以答應你把闕家的財產由巧巧手中騙過來,但是我絕對不要嫁給闕莫言。」水靈並沒有把她的「驚人發現」說出來,她要按照闕老太太的指示按兵不動,看看他們究竟在玩什麼鬼把戲。
錢管事目光游移不定的瞟向水靈,「闕老太婆沒告訴你別的事?」他不信水靈到現在還沒察覺她就是闕家真正的繼承人。
「沒有啊?」水靈睜著水汪汪、靈燦的大眼楮,裝出可人的憨模樣。「她只是問我,我娘懷巧巧的時候,是不是讓什麼東西給踢到肚子,她覺得巧巧跟我長得實在太不像了。錢管事,以後您要撒謊前麻煩先知會我一聲,吹牛也該有個七分像,這麼離譜,你是希望我自動露出馬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