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同一個人?
冉方晴好像到現在才領悟到家明告訴她的這一切的真正意義。
從認識雷諾.威登以來,她就盡其所能地在替這兩個男人歸類;他高瘦、他壯碩,他溫柔、他專斷……,她努力在告訴自己,這是兩個不同的男人。
其實,早在相遇的那一剎那,她的本能就已察覺到真相。
原來,這就是那個她在等待的「點」。
所有的事情都清楚明白了。初識的他為什麼知她甚深、為什麼總能引起她的回憶、為什麼她會直覺非他不可、為什麼他會到台灣來……
那麼,他真的是「為她」而來的!他不肯給她的答案就是這個!
為什麼?
冉方晴看著雷諾.威登正專心切水果的背影,下意識地低聲喚出︰
「路易?」
他停頓了一秒不到,動作馬上繼續,但是冉方晴看到了。
「我該叫你雷諾還是路易?」
這一回他停頓了很長的時間,放下水果刀,很慢很慢地轉過身來,沉著臉色面對她。「你都知道了?」雷諾.威登艱難地開了口。
他沒想到是在這樣的情況,措手不及中事情已經被攤在陽光下。
在他準備好要告訴她一切,卻遲遲等不到機會的陰錯陽差中,她早了一步。
「我到底該叫你路易還是雷諾?」冉方晴還是堅持著她原來的問題。
「都可以。路易是我中間的名字,我的全名是‘雷諾.L.威登’,L就是路易的縮寫。」
冉方晴像之前無數次那樣,用力地盯著他的臉。就是這張臉,毫無破綻的一張迥異于她所認識的路易的臉,讓她一再勉強自己相信這是她從未見過的、全新的一張臉。
雷諾……或是路易,向冉方晴走近,在她面前蹲下來與她平視,讓她能看得更仔細。
「你是怎麼辦到的?」冉方晴近乎敬畏地,伸手去模這張她以為已經很熟悉的臉,害怕會像扯出真相一樣破壞她原先所有的認知。
雷諾.威登按住她遲疑的手,用力地在他還留著幾塊防疤膠帶的臉上移動;他看見了她看著他眼中那種害怕世界就要崩落的恐懼,他受不了她這麼看她!他要她知道他的臉是真的、人是真的、他所有的東西都是真的!
「你是怎麼辦到的,能夠騙過所有人?」冉方晴的表情變了,變成一種夸張的崇拜,對眼前這張臉。
「我沒有要騙你,也沒有要騙所有人。這張臉是真的、是活的、是熱的——你能感覺到的,不是嗎?」
「我已經不知道什麼感覺才是真正的、正確的感覺了。」她低喃著,木然的眼神移到雷諾.威登熱切的眸上。「這真的是綠色的嗎?」她盯著綠色的眼楮,仿佛是第一次看到它們。
「路易是個大近視,他帶著隱形眼鏡的,你忘了嗎?」他提醒著她多年前的事。「當年我的近視眼鏡是藍色的。」
「頭發呢?它們以前是跟我的一樣黑的。」她的手指纏上一綹金發。
「我的毛囊受過傷,再長出來的頭發顏色都很淡,我才會把它們全染成金色。」
「漂亮的藍眼楮、耀眼的金發都是假的,那還有什麼會是真的呢?」冉方晴說著說著,就不由自主地掉下淚來。「你知道你做的最殘忍的事是什麼嗎?你讓我連自己……最重要的自己都沒辦法相信了。」
「方晴,所有的事都是真的……」他焦急地想扭轉她的定論、停下她的眼淚。
「我愛上一個根本搞不清楚真實身份的人,還傻傻地愛了兩次,你告訴我這是真的?」冉方晴把頭埋進棉被里,听不下任何一句解釋。「你可不可以先離開這里?」她用客套疏離的語氣請求著。
雷諾.威登站起身來,他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她在短時間內心里受到的沖擊太大了。
他把切好的柳丁放到她的床頭櫃。「我暫時消失,你哭完了記得把柳丁吃掉。」
打開門,走出去,關上門。
冉方晴知道這世上最愛她的男人已經先行離去。
第十章
若不是實在沒有辦法,雷諾.威登不會出此下策。
那天走出了冉方晴的病房,他就像是走出了她的生命。她不接他的電話、不讓他進病房;出院後不讓他進她家,工地的事她讓張大介去關心,公司她靠秘書聯絡。她的世界依舊運轉著,只是容不下雷諾.威登。
他急了、慌了,方晴不要他如同世界遺棄了他,他卻束手無策!
雷諾.威登氣自己愛她太多,當時應該不顧她的眼淚對她解釋完所有的事。至少在他被判死罪的時候,知道方晴是在明了一切的情況下,他會死得甘願一點。
現在說這些都沒用了。
偽裝成送花的小弟實在是很槽的主意,T恤牛仔褲他還能接受,棒球帽他卻至少有十年沒戴過了。但是不這麼穿不行,這是唯一能騙過樓下管理員又讓冉方晴開門的方法。
他知道徐家明去上班的時候她是一個人在家的。
奇怪的是,拄著拐仗的冉方晴開門見到他、被打橫一抱進電梯、直接帶進地下室停車場開車、終于出了大廈到馬路上,她都是一臉平靜,像是出來兜風。反倒是雷諾.威登自己緊張得像真的干下了綁架案。
只有在他把她帶進速食店的時候,冉方晴才有了一點吃驚的表情。
「吃!」雷諾.威登在她面前堆上大份早餐,惡聲惡氣地命令著。
冉方晴乖順地吃將起來,臉上仍是風平浪靜,心里則笑到快抽筋。這家伙擺出這等談判的陣仗,結果開始前還是不忘要把她喂飽。
直到看著她吃干抹淨,雷諾.威登才開口︰「為什麼不肯見我?」
冉方晴專在地擦手擦臉,眼神回避著他。
雷諾.威登不耐煩地伸手固定住她的下巴。「回答我!」
「我在等你來綁架我。」她輕吐出一個勁爆的答案。
這不是開玩笑的,不見雷諾.威登——或是路易——的日子里她自己也沒多好過。那天她哭完,開始吃他切給她的柳丁,就發現她不想要他走,她一點都不想他離開她身邊。
因為這樣,冉方晴再也不敢見他。
在她弄清楚自己愛上的究竟是什麼人——路易還是雷諾——愛上的是什麼東西、什麼感覺之前,她不敢見他。
她知道一見面,她就只會記得她愛的是「他」,不管他是誰。
她不要這種不明不白的愛情。
「你為什麼不像我講的那樣好好的听他說呢?」家明氣急敗壞地數落她整天在家坐困愁城。
她只是想要弄懂自己的感覺、什麼才是她相信的事實嘛。
只是不想從他口中听到或許是補償或許是玩弄的答案嘛。
也或許,她就是在等他來強迫她面對現實吧?
听到冉方晴的回答,雷諾.威登愣住!
「你不知道只要你一句話,就是在天涯海角我都會飛到你面前來嗎?」
「我現在很多事情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了。」她小小聲地咕噥。
「那就閉上嘴,乖乖听我把整個故事說告訴你。」
雷諾.威登很「自然」地執起她的柔荑,發現她沒有甩開的意思,心里的激動幾乎要掩藏不住。他這些天想念她、想念她的聲音、想念她的觸感,想念得都快發瘋了!
冉方晴痴痴地望著他那張精致的臉,她最疑惑的地方——「可不可以先從你怎麼會變成這張臉開始?」
他想了想,還是順了她的意。「要變臉很簡單,整型手術只要肯花錢就行了。」
「整型?你一張臉好好的沒事干嘛跑去整型?」冉方晴的第一反應月兌口而出。
「你以為我願意嗎?」雷諾.威登苦笑著。「前因後果有點復雜,我盡量說清楚,不過我要先問你,究竟是怎麼發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