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都有例外嘛!」徐家明不覺得這種事有什麼好傷腦筋的。「而且這麼浪漫的事,不就正好是你最喜歡的嗎?」
「我總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可就是找不到那個點。」這件事冉方晴就是沒辦法像對其它事般用天真的猜測帶過,還拚命搜索枯腸。
「你浪費精力腦力也想不出個所以然,還不如坐下來等他電話問個清楚。」
「鈴!」說電話電話到。
冉方晴急急地按下通話鈕。
「Ronald!」她直接叫道。
「這麼想我?」話筒里雷諾.威登的聲音帶著自得的笑意。
「我有事情要問你。」她現在沒興致去理他的調侃。
「哦……你真是太傷我的心了。」他自個兒玩得挺高興。「什麼事讓我們冉小姐這麼雞飛狗跳的?說來听听吧。」
「你不肯回加拿大的原因到底是什麼?」
像是投下一顆炸彈,四周瞬間沉寂。
好一會兒後,雷諾.威登清了清喉嚨才開口︰「是不是西西莉跟你說了什麼?」
「她說什麼不重要,我想听听你怎麼說。」
「因為我相當重視台灣這個據點,認識你之後也讓我有更多的理由待在這兒。」他一口氣說完。「你滿意這個答案嗎?」
听起來很合理,但冉方晴想到了西西莉的另一個疑問——
「那一開始呢?我們還不認識的時候,當時你打算在台灣待多久?」
「為什麼我有種正在被拷問的感覺?」雷諾.威登試著扭轉話鋒︰「這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吧?」
老實說,他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如果方晴一直在台灣,他就會在這里留到天長地久。
「人家想知道嘛。來,乖,說說看你原來想在台灣待多久?」
「不一定,看分公司的營運狀況。」
很含糊,但還算可以接受。
「哦……這樣啊……」冉方晴的結論是︰西西莉想太多了。「西西莉還說你是為了我來台灣的。你才不是呢,對不對?」
雷諾.威登倒抽了一口氣,隨即陪上笑聲粉飾太平。
冉方晴卻敏感地嗅到不對勁的味道。
「回答我,對不對?」
他沒出聲。
「西西莉說的是錯的,對不對?」她一定要得到他的確認。
雷諾.威登不想騙她,但現在還不是對她說明白的時候。
「方晴,記不記得我說過有些事我沒辦法馬上給你答案……」
「不要跟我扯那些,現在我要的只是最簡單的答案,你不是為了我來台灣,一句話,對還是不對?」
幾乎過了一世紀的時間,雷諾.威登決定了︰「我現在沒辦法給你答案。」
換湯不換藥,但確是實話。
「你還是不肯說?為什麼……」冉方晴的聲音里有種絕望的成分,像是遭受到重大打擊,那種快要哭出來的調調。「雷諾.威登,你到底是誰?」
然後她掛斷了電話。
********************
車子在清晨的高速公路上高速行駛,窗外的陰天籠罩著厚厚的雲層,車內的氣氛也相呼應地緊繃著,氣壓低得比外頭還低。
「謝謝你這個禮拜對我的照顧。」駕駛座旁的西西莉清了清喉嚨,不怕死地打破沉默。
「嗯。」雷諾.威登隨便應了一聲,注意力仍在眼前的路面。
他只想盡快把這個麻煩送走,回頭還有更重要的事等著他解決。
「我想應該知會你一聲,回國後我不會召開股東大會,也不會再發布任何不利于你的消息。當初那麼做,只是想找個理由到台灣來。」
「你一向不笨。」他對她到台灣來的理由不感興趣。
「我到台灣來的目的和你一樣。」她仍是自願自地接話。
總算引起了雷諾.威登的注意,他瞥了她一眼。
「冉方晴。沒錯,就是這個拗口的中國名字。」西西莉也不在乎他是不是在听。「我想知道讓你牽念了七年、對我視若無睹的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七年?」
「別再假裝了,別忘了我們認識三十年了。就是你失蹤的那一年,不是嗎?」她的眼神注視著遠方。「來之後,你性格大變。」
他不置可否。
「她是那種溫柔善良、沒什麼特色的女孩子,而我一直以為這樣是配不上你的。」她笑了起來。「結果,這輩子我第一次看到你深愛著一個人的傻模樣。」他沒說話。
「不容小覷啊,這個小泵娘。」西西莉搖了搖頭。「外柔內剛,中國人是這麼說的,是不是?那種比我一逕像只孔雀似的在你面前招搖來得更吸引人的東西。」
他仍是不作聲。
「她應該懂得我的暗示吧?」
雷諾.威登終于有反應了。「你是惟恐天下不亂嗎?」刻意壓下的怒氣。
「她真的起疑了?」西西莉高興得像是得了大獎。「Goodgirl!」
「這對你有什麼好處?」雷諾.威登的臉更臭了。
「和我無關,這是你的好處。」
「在我的愛情里丟下一個台風?」這叫好處?
「你打算等到公元幾年才告訴她?」
他又安靜了下來。
「你能應付她听到事實後的反應嗎?即使到那時候或許你們已經結婚了?」
她問倒他了。
「如果那時候不行,什麼時候才可以?」她步步進逼。
雷諾.威登陷入長考中。
「沒有任何人做錯的事,卻是個永遠的不定時炸彈。」
「我沒想讓它這麼早引爆。」他緩緩吐出。
西西莉不在乎地笑了。「我是壞人,所以由我來引爆,再適合不過。」
陽光不知何時已探出雲端,機場已經在望。
西西莉說的沒錯,早點讓冉方晴知道事實,不會比一直談著忐忑不安的戀愛糟。她的反應再嚴重他都不怕,畢竟他早就決定給她一輩子的時間和耐心。
「西西莉,你怎麼會沒有男朋友呢?」雷諾.威登現在有開玩笑的興致了。
她嘆了口氣。「因為我做錯了一項投資。」
雷諾.威登旋轉方向盤下了交流道。「什麼投資?」
「我以為是績優股大量買進,到頭來卻被打入了全額交割股。」西西莉看著他,笑得無奈。
雷諾.威登听懂了她的意思,卻不知如何回應。
「賠得很慘?」只好依著她的說法。
「還好。別忘了我是專家,賠錢的事不會在我身上重演。」
轉進機場的車道了。
她提醒他︰「你送我到門口就好,我自己進去就行了。」
雷諾.威登依言在機場門口靠邊停車,替她拿出行李。
西西莉對他點了頭算是道別,拉起行李往機場門口走去。
「西西莉。」他叫住她。
「嗯?」她站住回頭。
「謝謝你。」
********************
上班時間,冉方晴還在思考昨晚沒參透、當事人又不肯說實話的問題。
為什麼雷諾.威登會逃避一個這麼簡單的、看起來無關緊要的問題?
這讓她想起他們剛認識時,他的說法是「有些事情基于某些理由,現階段不能告訴你」的那些事。
他是那麼信誓旦旦地說他愛她——而她也深信不疑,但卻又堅持要對她有所隱瞞,不管那是不是與他的誓言相違。
幾個月相處下來,冉方晴很確定的是︰雷諾.威登絕對不會刻意傷害她,甚至他會不顧一切擋去任何一件他認為即將傷害她的事。
即將傷害她的事?是這樣嗎?冉方晴推想著,那些他不肯透露、不肯正面回答的事?
如果他不是為她來台灣的——那不是很正常嗎?他們本來就不認識,她才不會這麼無聊的跟他計較是不是「心有靈犀」來台灣之前就知道會踫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