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休假,你跟阿珠晚上有沒有計劃要好好玩一玩?」心情放松,冉方晴像個老媽子似的問起他的小女朋友。
「有啊!我們要去唱歌。」張大介看了看表。「我得去接阿珠了。老大,你又要‘孤獨地站在工地’了哦?」他們老大每次下班都要來這一套。
「什麼‘孤獨地站在工地’!」她又好氣又好笑地打了一下他的頭。「我留下來看看,待會兒就走了。」
「那就好。」張大介模模頭,拿了自己的外套準備走了,臨走前還不放心地交代著︰「老大,今天那個阿都仔老板沒有來,你還是早點回家比較好啦。」
「我知道啦!」
冉方晴看著張大介的機車漸漸遠去,才轉身回到工寮收拾自己的東西。「我也知道那個阿都仔老板沒有來啊,還要你來提起我的痛處……」她把設計圖卷好塞進圓筒,收好散在桌上的紙筆,一邊喃喃自語著。
「原來我是你的‘痛處’啊?」
近處突然冒出來的聲音把冉方晴嚇得跳了半天高,正好被發話的禍首接個正著,順手丟進最近的一張椅子,用碩壯的身子困住她。
她望進朝思暮想的湖綠色眸子,在那之中她看見了自己。
時間在四周無聲地流過,空氣仿若靜止,他們的眼中只感受得到彼此。
他似乎是匆忙的,冉方晴失神地想道。視線急切地掃視眼前的身形——他臉上散著淡青色的胡渣,向來一絲不苟的西裝現在只剩一件皺巴巴的襯衫,只有眼瞳中那簇火焰,仍是熾烈得像是要將她吞噬。
他的吞噬行動,由吻開始。
一接觸就拒絕分離的唇瓣,饑渴地索求著思念的回報。交疊的舌毫無章法地纏斗著,傾盡那深切得疼痛的渴盼,一如瘋狂游移的雙手,只為一再一再證明對方真實的存在。
狂風暴雨的饑渴擁吻肆虐後終至饜足,轉為綿長細密的悠游兜轉、溫柔的慰藉。雷諾.威登百般不情願地離開那誘人的芬芳,摟住冉方晴坐下,嘆口氣閉上眼將額頭抵上她的。
「讓我抱抱你。」他說。
思緒未完全恢復的冉方晴依稀記得自己有滿腔的問題待他解答,此刻卻也只想這樣靜靜地依在他懷中。
良久良久之後,軟軟的聲音伴著小手撫上他眼眶下的陰影。
「你累壞了。」
雷諾.威登睜開眼,看盡了她的擔憂。「見到你就不累了。」他淺笑著說。
他的小女人也開始懂得為他操心了,想到這個,心里不禁有些飄飄然起來,不過……
他抱著她站起身,一會兒才放下,確定了自己剛才的感覺。
「你身上的肉都到哪里去了?」窮凶惡極地朝她嚷。
冉方晴從來不知道原來男人變臉可以變得這麼快。
「這幾天工地都在加班趕進度,所以……」她囁嚅地說。
「還敢說我累!看你把自己照顧成什麼樣子!?」他頗不滿意地上下打量著她。「說!中午有沒有吃飯?」像是抓到了什麼把柄。
「有。」她的回答聲如蚊蚋。
「吃了什麼?」
「我請大家喝飲料,我自己也有喝……」後面的聲音小到幾乎听不見。
「就這樣?」雷諾.威登的聲音變得危險了起來。
冉方晴點點頭。
他橫眉豎眼地對上她一臉的無辜,僵持不到半秒就棄械投降。
「我就是永遠都不能放下你,是嗎?」他嘆口氣地牽著她往停車的地方去,沒注意到閃過她眉心的一抹狡黠。
「待會兒我叫你吃的束西你都得乖乖給我吃掉,听到了沒有?」發動車子之前,他又板起臉警告她,不過氣勢少了大半,多的大半是心疼。
冉方晴的心里泛著甜味,溫順地點了頭。
第六章
不知道是雷諾.威登自己喜歡吃,還是他知道她最喜歡的就是這類路邊小吃。總之他把一天下來沒吃到多少東西的冉方晴帶到夜市來覓食,真真是正中她的下懷。
蚵仔煎、肉圓、花枝羹讓她飽了個八成,一手捧著珍珠女乃茶,一手勾著雷諾的手臂在台北街頭瞎逛,冉方晴就忍不住開始問起她這一個禮拜來的疑問了。
「你去澳洲,為什麼前一天不告訴我?」嘴里塞滿了粉圓,正好可以作出氣鼓鼓的模樣。
「我還猜想你吃飽了就會忘記這件事呢。」雷諾.威登還想開玩笑,見她不肯笑才正色道︰「我以為我們都需要一些時間來冷靜一下,這剛好是個機會。」事實證明這是一個荒謬至極的想法。他「冷靜」之下唯一作成的結論是發誓這輩子誰也不能再對他做這麼殘忍的事——和她分開。
「是因為‘那件事’?」在海邊小旅店發生的「那件事」
他點點頭。
「你覺得我……很差勁嗎?」她的表情很受傷。
「老天!你想到哪里去了!」雷諾.威登撫開她糾結的眉頭。「記住這句話︰你是我這輩子所遇到最最美好的東西。」他頓了頓,意有所指地看了她一眼。「不管在哪一方面都是。」
冉方晴因為這滿含的一瞥紅了臉。
「那……究竟是為什麼?」
他考慮著該怎麼對她理清自己的感覺。「我們才相遇不到幾個月,我很驚訝自己竟然有資格可以得到這麼美好的東西。」掬起她的手一吻。「我擔心你只是一時糊涂,一旦想清楚就會後悔不要我了。」
接觸到他嚴肅的眼神,她才沒有為這句類似連續劇的對白笑出來。這個男人可是當真這麼想的。
「所以,其實‘冷靜’的時間是要留給我的?」
「也是給我自己。太多的驚喜讓我有點沖昏頭了。」老實承認,他已經失去了平時行事的縝密思維,變得滿腦子都是她。
冉方晴沉吟了許久,神色一斂。
「如果……冷靜的結果是,我後悔了,不要你了呢?」
握著她手的大掌僵了一僵,湖綠色的眸子轉成闐暗,微眯成危險的訊號。「是真的嗎?」低沉的聲音里有濃濃的警告意味。
她的頭只是動了一下,一下下而已,下一秒鐘整個人已經被壓在暗巷的牆壁上,承受著突如其來的一陣狂吻。「不可以……不可以……你不可以……」他貼著她的唇喃喃念著,同時烙下屬于自己的印記。
「你不可以不要我。」額抵著額,眼對著眼,他這句話是肯定句,沒有請求的意思。
「你也不可以。」她的肯定不會比他的少。
雷諾威登呆了一呆。
「我不可以?」
「不可以一句話都不留就失蹤。」冉方晴掙開他,踩著重重的步子回到大街上。「不可以自以為是,不可以胡亂猜測,不可以不相信我,也不可以不等我把頭搖完。」
他大喜過望地緊跟上來。
「原來你剛才不是點頭,是要搖頭啊?」
她還是沒給他好臉色。
她這一氣讓他思考了老半天。
「我有自以為是、胡亂猜測嗎?」
「你不相信你自己的時候,不要假設我也不相信我自己好嗎?」實在受不了這個魯鈍的男人,冉方晴開始用食指戳他。「你心里在為我設想這個、設想那個的時候,為什麼不干脆直接來問我呢?」
「因為我不敢。」雷諾.威登抓下那只還在生氣的食指,攬她入懷。「我怕听到我不想听的答案。」
冉方晴抬頭看他,嘆了口氣。「照你剛才那個樣子,怎麼可能听到你不想听的答案?」
「你是因為這樣……因為被我嚇到才說了我想听的答案?」他的緊張又來了。
「笨蛋!」有這種大老板,威登航運怎麼還沒倒呢?「我才不是。」
「你確定?」
怎麼會有對自己這麼沒信心的多金帥哥呢?而且偏偏教她給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