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諾.威登冷笑地關掉答錄機的聲音。押我回去?看看有沒有這個能耐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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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方晴提醒自己,她早就發誓再也不要管這對別扭情侶的任何事的。
這次戰火似乎比較嚴重。她邊搜索著過去的印象,邊冷眼旁觀緊閉著嘴、一臉屎相、正吃力地在搬她房間大書櫥的徐家明。
家明還沒進門前,冉方晴就接到佟佐十萬火急的電話,追問她家明到家了沒?他擔心她在氣頭上會不直接回家跑去找些事來泄憤。
他的顧慮並不是多余的。徐家明生平唯一一次撞車,就發生在某次與男友吵完架後喝多了酒的狀況。那一次她在醫院里躺了一個禮拜,還好當時法令還沒通過,否則酒醉駕車可是會被告上法院的。
可是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冉方晴想︰佟佐和家明可算老夫老妻了,他難道不知道家明早就不拿傷害自己的方式來作發泄了?
多數時間,只要看到家明在家的時候冷著一張臉,一下擦桌抹地,一下又拿著殺蟲劑追著某只蟑螂非得趕盡殺絕,或是踫踫踫地把家具乾坤大挪移——家具份量則依怒氣指數高低而定。反正她整晚走來走去的就是不肯好好坐下,冉方晴大概就知道出了什麼事了。
情況持續的時間不一定,有幾小時就沒事的,也有個把月她們家都在大掃除的。通常只要有一方先低頭就能解決,開頭幾次雞婆地想幫忙,結果只落得浪費時間精力的下場,冉方晴從此就決定打死不插手別人的家務事了。
不過,觀察多年,她還是知道一些能讓過程「快轉」的方法的。
冉方晴假裝專心看電視,斜眼瞄了一下家明,她已經滿身大汗還移動不了書櫥半分。大事不妙,待會兒家明再搬不動就會找她進去幫忙了……
冉方晴當機立斷,朗聲叫道︰「家明!」
「干嘛?」
「剛才……佟佐有打過電話來。」佟佐我對不起你,雖然你交代過我千萬不要說。
效果立現,那廂氣喘吁吁的女人瞬時停下所有的動作。
「他說了什麼?」
「他非常非常擔心你,要我這幾天無論如何要好好照顧你。」這是實話,她只是加了幾個加強語氣的形容詞而已。「你們怎麼了嗎?」來個明知故問。
「沒什麼……」徐家明停了下來,語氣輕柔了許多。「只是一點小事。」接著合上了房門。
听到房間里傳來講電話的聲音,警報解除!冉方晴悠哉地繼續看她的電視。
不都只是一些意氣之爭嗎?知道對方先讓步就會自動求和,卻又死也不肯拉下臉——除非對方先這麼做。
冉方晴是不懂,她這輩子還沒跟人吵過這樣的架。記憶中與她親密的人彼此都極珍惜得來不易的相處時光。
即使是最霸道的雷諾.威登……她習慣性地抬頭看看時鐘,她已經有將近一個禮拜的時間沒見到他了。
不知道他現在在做什麼?她揣想著。那瘋狂的一天過後他就沒再出現;她在開會的時候才從他的機要秘書那里知道他去了澳洲辦事。連每天必有的睡前電話都跟著音訊杳然,她這才想到她連他住的地方的電話都不知道,更別提他隨身的行動電話了。
好諷刺的劇情。當她老到以為自己對感情的直覺絕對準確無誤時,卻立時被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
「方晴,你在發什麼呆啊?」徐家明揮了半天手沒人理,決定出聲。
「啊?」冉方晴趕緊回魂看向家明。「事情解決啦?」
「哪有什麼事情啊。」她窩進沙發,雙頰略紅地嬌嗔道︰「不過就是情侶間的口角嘛。」
「真搞不懂你們這些人,吵架是那麼好玩的事嗎?虧你們都這麼大的人了,都在一起這麼久了。」
「就是在一起久了才會吵嘛。」徐家明一副過來人的模樣。「你會去跟不熟的人計較他在某個場合說了不合宜的話,還是他的某個改不掉的壞習慣嗎?」「是不會啊,但是你們老是吵這些沒營養的話題,不覺得很傷感情又浪費時間嗎?」
「當然也有些架吵得很有意義的啊。」徐家明說得好像吵架是人生不可或缺的一堂課一般。「這世上絕對沒有什麼十全十美的組合。兩個人在一起,一定會有觀念的沖突或是生活習慣的調適,總不能一直客客套套地隱忍著。尤其你如果認真地把對方當成要共度一生的對象,一些原則問題就非得吵出來不可。」
「一定要用吵架的方式嗎?」
「相信我,事情會被搬上抬面都已經是容忍到了極限,這個時候我就不信你還能冷靜禮貌地把話講完。而且啊……」徐家明拍了拍她的肩。「不騙你,吼出來真的是比較舒服。」
才講完話,電鈴突然響了起來。
「啊,佟佐來了。」
徐家明蹦蹦跳跳地沖到門邊穿鞋,冉方晴這才注意到她早已經穿戴好了一身的外出服。
「你們要出去啊?」
「嗯,去吃消夜。」徐家明開門之前回頭看了看她。「你一個人在家沒問題吧?」
冉方晴笑著搖搖頭。
「拜托,我又不是小孩子。」
「那就好,bye啦!」
留下冉方晴一個人。電視節目頗無聊,遙控器轉了兩輪她就決定關機。
回到房間和衣躺下,十分鐘後又坐了起來。時間還早,她根本了無睡意。
目光飄到床頭的電話上。
為什麼它就是不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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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晴天,冉方晴樂得一大早就往工地跑。
雷諾.威登一走,好像把所有烏雲也一起帶離了台灣。雨停的這一個禮拜來,大伙兒拚盡全力趕進度,土質改造在兩天內完成,地基打好,第一層鋼筋在今天就可以就定位,架上第一層鷹架。
只差一點點了。冉方晴巡視著忙碌的工地,調出腦中的進度表,今天的工作完成,弟兄們就可以不用再加班了。
陽光很強,曬得她頭昏昏的;昨晚抱著電話睡著,不自然的睡姿讓她一醒來就全身酸痛、精神不佳。這全要怪到那個消失了一個禮拜的家伙頭上!不期然一個金發的英俊笑顏躍上她心頭——
踫!好大一聲,冉方晴的頭用力撞上工寮的水泥柱子,踉蹌地彈開了幾步,反射性地往上一模……還好她還戴著工地安全帽。
「晚上要睡覺啊,老大。」一個工人竊笑地從她身邊走過。
冉方晴氣結!這樁糗事也要算在雷諾.威登身上,都是他害的!
還好從早到晚的好天氣讓所有事情都進行得相當順利,中午放飯時一整隊工作小組有了一個禮拜以來難得的輕松。總建築師特別掏腰包請大家喝飲料,也算是慶祝第一期的進度如期完成。
堡人下班後,張大介陪著冉方晴對照著第一期施工圖作最後的巡視。
「真是不容易啊。」她伸手踫踫剛灌好漿水泥都還沒全干的鋼筋。「辛苦你們了。」
「應該的啦,老大,」張大介不好意思地搔搔頭。「你自己還不是一直加班陪我們,也不輕松咧。」
「我哪有你們累啊?」她在原先土質不良的區域踩了踩,踏上的是混合好的穩定硬土。「沒再發現什麼問題吧?」冉方晴不放心地確定著。
「沒啦!我們蓋出的東西,保證OK。」張大介比著手勢強調。
「那是當然啦,有你這了不起的魔鬼教頭在嘛!」
「呵……呵呵……不要這樣講啦!」年輕男孩難得被這樣夸,臉紅得跟什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