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時候法律系的必修還加了幼教這一科啊?」齊家從S形前進中抬眼看她,臉上有一抹怪笑。
「這才不是課堂上學來的東西咧!」林詩皓試著從齊家的路障中穿過去,不小心踢倒了一個。「這可是三、四個寒暑假被夏令營的小朋友磨出來的成果。」
「那就好啦,你是個再成功不過的大姐姐,干嘛一臉不開心的樣子?」齊家玩夠了,又開始動手收拾路障。
「不是大姐姐啦!」林詩皓把齊家收好的路障接過來,又一個個擺回去。「都該叫阿姨了。」
「原來你不開心的是這個啊。」齊家繼續拿路障遞給身後的林詩皓。原來她也和所有女人一樣,對無能為力的年齡消逝在乎得不得了。「心境年輕就好了嘛,何況你看起來也不老。」連他自己都听得出這話有多敷衍。
「這我也知道啊!」林詩皓還是一直在擺路障。「可是……」
「你在干什麼?」齊家收好最後一個路障,回頭一看還是滿滿的一大排,挑了挑眉問那個「罪魁禍首」。
「我也想要試試看,玩一下嘛。」林詩皓擺好最後一個路障,抬頭對他露出一個無辜的笑。
「早說嘛!」齊家一個滑步溜開到場邊,把空間全部讓給看起來「很想玩又很緊張」的林詩皓。
接收到齊家鼓勵性的眼光,林詩皓深吸一大口氣,試探性地滑出一步,首先挑戰她覺得好像很簡單的S形。
順利繞行過前兩個路障,林詩皓得意地朝齊家露出勝利的微笑,繼續通過整排路障。
「你剛剛說可是什麼?」齊家想到她剛才話還沒講完。
「我是在想啊……」林詩皓注意著腳下踩著輪鞋的步伐。「當我自己的小孩長到可以學溜排輪的時候,不知道我還有沒有力氣教他。」
因為熱愛自由,婚姻和隨之而來的家庭、兒女一直是林詩皓生命中第一個被「擱置」、「延後」的計畫,但是從來也沒想過要放棄。現在她卻不得不正視這個問題,即使她馬上到街上找個順眼的男人嫁了,等到懷孕時也注定是高齡產婦,更甭提孩子還沒長到青春期,她就已經是中年人的事實。
「你會教得很好的。」齊家喃喃,目光追隨著場中小心翼翼,卻掩不住一臉興奮地繞過一個個路障的嬌小身影。平常一絲不苟的馬尾現在斜斜地掛在她頸後,散亂的發絲圍住她汗濕通紅的臉,寬松的T恤短褲和關節上的護具都被扯得歪七扭八……齊家卻覺得,此刻的林詩皓是他畢生所見最完美的女人。
「你說什麼?」專心在腳上的林詩皓好像听到齊家發出了聲音。
「你打算要生幾個?」齊家大聲喊回去。現在他的心情處在莫名愉快的狀態當中,先前一點點的不耐煩全數煙消雲散。
「兩個吧?我想,還不知道帶不帶得動……」林詩皓的答案月兌口而出,絲毫不察此問題過度的私密性。
話還沒講完,S形也還沒劃完,林詩皓出腳的角度一下沒拿捏準,重心跟著被帶了出去,慌亂中試著反向平衡的另一只腳也弄巧成拙地滑了出去,眼看她就要倒栽蔥摔個正著,後腦勺將用力親吻地球表面了……林詩皓認命地閉上雙眼,接受即將到來的疼痛……
沒有,什麼都沒有,什麼痛的感覺都沒有。
一只手扣住她的腰,另一只護住她的頭,腳下輪鞋前沖的滑行被緩和下來。林詩皓感覺到自己是被很溫柔、很溫柔地放到地上,她的頭被護衛在堅實的手臂和胸膛之間,混合著檀香、泥土和汗水的純男性體味溫暖地包圍著她。
林詩皓睜開雙眼,對上齊家那夾雜著緊張、輕松、戒慎恐懼和其它不知道什麼東西的灼灼雙眸。
「你的動作怎麼可能那麼快?」她搶先問出第一個想到的問題。剛剛齊家明明還好好地靠在隔著一段距離的欄桿上啊,怎麼來得及沖過來,還能中斷她轉瞬間跌倒的動作?
「我還沒告訴你,念研究所的時候我在曲棍球隊待過一陣子。」齊家咧嘴笑著,大半的眼神被「放心」取代。
「哦!難怪……」林詩皓跟著彎起嘴角,「好加在」地吁出一大口氣。
男人的氣息和女人的氣息在低空中交會,她倏地意識到此時兩人所處位置的曖昧;她算是被抱在他懷里,身體有一半以上的面積緊緊和齊家貼合著。
在林詩皓的記憶中,她不曾在任何男人面前有過如此脆弱、女性化的姿勢。她突然明白了齊家眼中那個「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是什麼了──
他眼中燃燒的,是任何一個正常男人,在身下壓了一個女人時會有的正常反應。
林詩皓的體溫和心跳速度瞬間沖到最高點,她知道自己現在千萬不能輕舉妄動,只好呆呆地盯著正上方距離不到五公分的臉部大特寫;墨黑的濃眉、挺直的鼻梁、溫潤的雙唇,構成一張溫柔愛笑的輪廓……她現在才發現,齊家有張相當耐看的臉呵!
「該去吃飯了!」
還沒從觀察齊家的著迷中清醒過來,下一刻,林詩皓已經被驀然起身的他一把從地上拉了起來。
兩人靜靜地收拾好場中東倒西歪的路障,再各自卸除身上的護具、裝備,其間齊家瞄都不敢瞄林詩皓一眼。
開什麼玩笑,懷里抱著喜歡的女人已經讓他動用最強的自制力去壓抑沖動了,偏偏那個女人還一臉純真痴迷地望著他,齊家差點沒當場噴鼻血。
林詩皓當然知道發生什麼事,可是也不曉得該說什麼,她生平第一次完全沒有任何行動就撩撥到一個男人幾乎失去控制……
鎊種亂七八糟的情緒涌上來,就是沒有罪惡感這一項。
林詩皓回過神來,眼楮盯上齊家牢牢牽著她往餐會會場移動的手,他頎長、有力的手……
手是什麼時候被他握住的,她怎麼一點感覺也沒有?
林詩皓看看眼前的男人,再看看牽在一起的手,然後加快腳步跟上他的步伐。
她可是一點掙開手的意思都沒有。
一點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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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LL機響的時候,林詩皓正蹲在陽台上,戴著粗厚的工作手套,卯盡力氣拔著恣意蔓延了許久,正逐漸淹沒她本來就沒什麼分量的小花圃的各式野草。
休假的時候林詩皓的手機關機,獨留CALL機當她的「公務專線」。特別交代過秘書,除非真的是事關重大、火燒、非她不可的要事,否則千、萬、不、要、打、這、個、號、碼!
千挑萬選出來的秘書果然有她的價值,休假快兩個禮拜,CALL機哼都沒哼過一聲,直到現在。
林詩皓慢吞吞地跳下陽台,扯掉工作手套,學電影里女主角那樣優雅地推開落地窗紗門、跨進自己房間,晃到書桌旁,抄起擱在上頭的CALL機,瞄一眼螢幕上顯示的數字,再隨手拿起一旁的電話,悠哉游哉地撥了出去。
電話響不到一聲就被接了起來──
「我是丁鴻鈞。」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透過話筒傳過來。
「大哥,你知不知道小妹我現在正在休假?」這廂回應的,是林詩皓慵懶、玩笑似的、完全不搭軋的語氣。
「哦,是嗎?」冷硬的聲音九十度大轉變,沉厚中難掩笑意地開口︰「那我這做大哥的,也千不該、萬不該在這個時候請小妹幫一個小小小小的忙嘍?」說話的方式則完全缺乏誠意。
「哦!少來了。」林詩皓拉開書桌旁的椅子坐下來,一雙大腳丫舒舒服服地往桌面上擱。「你以為我今天才認識你嗎?丁鴻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