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個時刻,丁鴻開也正啼笑皆非地看著關于自己的報導。他都不知道原來夏綠蒂是他的地上情人,而希亞是他的地下情人,而他復健的過程,則變成了地上和地下情人的爭奪戰。這位「消息靈通人士」不知道是誰,真該叫他去寫小說才對。
不,他們都錯了。丁鴻開在唇邊泛起淺淺淡淡、溫柔的笑意。沒有人真正探知希亞的存在,更沒有人了解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連他自己都差點遺忘了。
但是現在他明白了,沒有人比希亞更愛他、為他付出更多,從詩亞的當頭棒喝、從米契爾自法國遠道而來,他親口問出的約定內容──她可以拿了錢一走了之,也可以動用丁氏的資源來壓制他,但她都沒這麼做──以及許多他倆相處的點點滴滴,他為自己曾有的懷疑感到荒謬可笑。
按健的那一段將是永遠屬于他們兩人最私密、最珍貴的記憶。他要將自己重生的成果──這場舞,完完整整地獻給希亞。他知道她會來的,而他將在慶功宴上再度對她表達愛意。
他是這麼的確定她就是會在那里!
每回丁鴻開需要希亞的時候,她不都在那里嗎?
☆☆☆
空前的大成功!
希亞噙著淚珠,望著舞台上壯麗的最後一幕。交纏的人體構成復雜的網狀,在撼人的樂聲中,男女主角破網而出,象征光明戰勝黑暗以及一切事物的新生。
樂聲停止後有數秒鐘的沉靜,全場臂眾仍震懾在前一刻的景象中無法自己。突然由幾個角落爆出掌聲,漸漸地,掌聲匯集得愈來愈密集、熱烈,最後整個劇院的觀眾一致起立鼓掌,喝辨、歡呼聲也此起彼落地交織著。
他做到了!他真的做到了!他證明了他能站起來,重生、復活了!
希亞圍繞在四周感動、激動的人群中,跟著他們一而再、再而三地拍紅雙掌,望著舞台上領著眾舞者謝幕的丁鴻開,洋溢著滿心的驕傲和摯愛。
第三次謝幕之後,丁鴻開與舞者終于完全退至幕後。
希亞嘆了口氣,跟著人潮往出口移動。她極想再見阿開一面,和他一起分享這一刻的滿足與榮耀,以及未來的每一次盛況,但他不會樂意的,而她的自尊也禁不起再一次的打擊了。
終于明白了所謂永遠的愛情,不見得是能長相廝守的。她會將他永遠收藏在心中最溫柔的角落,畢竟這真的是很美很美的一段。
希亞抬眼最後一次望向後台的方向,毅然旋轉腳跟,沒入散場的人潮中。飛機是不等人的。
丁鴻開收到那封短函的時候,是身在鬧烘烘的慶功宴現場,他不是很專心地回答記者的問題,銳利的眼光朝四面八方掃射,認識的、不認識的,該來的、不該來的,所有人全都到齊了,就是不見他最想見的那一個。
他放在口袋里的手捏緊了小盒子,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倚著餐台端著酒杯的修長身軀僵著,但沒有人看得出他現在是又緊張又著急。
希亞為什麼沒來?她是愛他的,不是嗎?
端著酒杯的侍應生遞給他一個信封,「丁先生,經理說這是有人他交給你的。」
丁鴻開伸手接過信封,以為又是某個名流巨賈的恭賀或邀請函,他不在意地打開封口,一張小紙片飛出來,他及時伸手接住,瞄了一眼,是美國加州迪士尼樂園的門票,只有一個人會送他這樣東西!
丁鴻開急急地掏出信封里另一張紙──
阿開︰
希望信和門票都已經很順利地交到你手上了。
你成功了!這真是一場完美的演出,你不愧為天生的舞者,我以自己伴你尋回這項本能為傲。
你拾回了自己的生命,我也將迎向自己的天空。抱歉!曾經承諾過不會錯過你任何一場舞,看來要食言了。
真的遺憾我們以這樣的結果收場。
可能是我比較笨吧,至今還是想不出究竟「為什麼」我愛你,只想到證明我愛你的方法。
生日快樂!阿開。我記得是明天。
希望你在迪士尼樂園玩得盡興!
再寫下去飛機就要飛走了,所以──
保重
永遠愛你的希亞
一旁的記者逕自問著,完全無視丁鴻開發白的嘴唇和瞪著信紙快噴火的眼楮。
「丁先生,請問你對未來有什麼新的計畫──」
話還沒說完,丁鴻開一把推開他,沖向人群。
「車鑰匙給我!」他找到米契爾,催命似地說。
「你要做什麼?」米契爾邊掏鑰匙給他邊莫名其妙地問道。
「去機場!」丁鴻開奪下鑰匙,朝宴會廳大門奔去。
「你去機場吧嘛?正式的記者會再十分鐘就要開始了呀!」米契爾在後頭追著喊,整個大廳已是一片騷動。
「你去應付吧。」丁鴻開頭也不回。「就告訴他們,我追人去了。」他頓了一下,語氣堅決地說︰「我去追我這一生最重要的女主角!追不到她,我這輩子再也不會跳舞了!」
尾聲
他還是沒能追上她。
透過候機室的大玻璃,丁鴻開沮喪地注視著跑道上結東滑行的飛機緩緩升空,這是今晚唯一一班飛洛杉磯的飛機──那個他以為希亞要去的地方。
他為什麼就那麼死要面子?為什麼以為希亞得主動地靠過來理解他、洞悉他所想、所需?他從來沒有為她做過什麼、付出過什麼,反而徹徹底底地傷透了她的心!
她走的這段時間,他連想都沒想就認為她會乖乖地等他氣消、等他想清楚。他忘了她是他愛的那個希亞──那個最成熟、最理智、最明快俐落、絕不拖泥帶水的希亞!
他永遠也要不回她了!
丁鴻開一拳揮向厚厚的透明玻璃,氣自己的幼稚、氣自己的混帳、氣他一點也配不上希亞……
「丁鴻開?!」遲疑但極熟悉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讓他一時間有些恍惚。希亞在叫他?丁鴻開急急地回頭搜尋聲音來源。
希亞站在那里!
棒著來來往往的人潮,希亞背著大背包、一手拿著大衣、一手拿著紙杯,眼里滿是問號地望著丁鴻開。
他撥開重重的人群障礙,一個箭步飛奔過來,緊緊地擁住有些不知所措的希亞,像是要將她與自己合而為一,永遠不分離似的。
「阿……阿開,我要……我要窒息了!」希亞的鼻子被壓扁在丁鴻開胸前的毛衣上,悶著氣說道。
他這才萬般不舍地放開她,但希亞右手的咖啡早被他撞得灑了一地。
她哭笑不得地看著他臉上那副交織著如釋重負、小心翼翼及蠢兮兮笑容的綜合表情,無奈地開口說︰「你怎麼會在這里?你現在不是應該在慶功宴上嗎?」
「你不也應該和我一起在那里嗎?」
希亞頓時沉下臉色,「我好像不知道自己有接到任何邀請或通知,任何音訊都沒有,不是嗎?」
丁鴻開恨不得踢自己一腳,怎麼又說錯話了!他只剩最後的一次機會了。
「你……要去美國?」詢問的口氣,非常謹慎。
希亞點點頭,「嗯,我接了個新case,地點是在紐約。」
她的口氣平靜得教他害怕,像是對他再也不抱任何多余的期望。
「坐下來吧,我還有半個小時才要登機,別站在這兒擋別人的路。」希亞拉著丁鴻開找了候機室的空位坐下。
她太冷靜、太事不關己了!丁鴻開焦急地端詳正把剩下的咖啡往嘴里倒的希亞,他有種感覺,那個會為他哭、為他笑的希亞,可能再也不會受他影響了──那種感覺,叫作幾近絕望。
不!她還在為他的自以為是和吝于付出而生氣,那就表示他還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