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說不出話來了?我終于知道你拒絕我求婚的真正理由了,什麼太快、感情不夠成熟全是詞。和病人上床你還肯允許,和他結婚就太過分了是吧?」丁鴻開不放過任何一個羞辱她的機會,他口不擇言地說,「不過你打錯如意算盤了,我是座金礦,嫁給我之後你會賺到更多,可惜現在已經來不及了!」他麻痹著知覺,全力忽視見到希亞的淚水時的心如刀割。
希亞用力揩掉滾滾而下的淚水,「你現在失去理智,我沒辦法和你溝通。」帶著殘存的尊嚴,她推開丁鴻開,頭也不回地走向房間──壓抑著拔足狂奔的沖動。「無論你對我有什麼誤會,我還是只有一句話,‘我愛你’。」停在房門口,希亞背對著他說。
「為什麼?」
希亞停下了開門的動作。
「你為什麼要愛我?愛一個可能一輩子困死在生理和心理殘障的人,一個拒你于千里之外的人?」丁鴻開追問著。
「我……我不知道。」希亞艱難地吐出這一句。
「你根本不是真的愛我!」
希亞轉動把手,開門走進房間,房門在她身後輕輕地關上。
靜靜的,門內和門外。
第十章
丁鴻開輕推開房門,準備好面對一室的空寂冷清。
很意外的,希亞房里並沒有人去樓空的寂寥。字紙簍是半滿的,書桌上散放著紙筆,床上的棉被被踢到一邊。整個房間看起來就像主人剛出去,而且隨時會回來一樣。
但他卻很清楚地知道,希亞走了,整整有七天了,她再也不會回來了。
夏綠蒂來訪的那個晚上,他是氣瘋了,口不擇言地說了一堆不經大腦的話。因為他受不了听到自己深愛的女人是為了錢和他在一起,受不了向來不輕易動情的他竟會愛上一個拜金女郎,她的好、她的付出、她的在意全是裝出來的,他受不了!
丁鴻開踱出希亞房間,睹物思人實在太難過,而更讓他生氣的是,他想她想得快瘋了!他一點也不想承認,他對她的愛絲毫都沒減少,為了這麼一個不值得的人,他氣自己竟然還如此的死心塌地。
他的視線飄向餐桌,那個熟悉的藍色絲絨盒躺在桌上,下頭還壓著希亞留的紙條;一切仍舊原封不動,和她走時一模一樣。
丁鴻開輕撫著絲絨盒滑軟的外表,再看了一次紙條上他幾乎已經倒背如流的內容──
我一直不覺得我們的愛情夠堅強,但也從未想過它竟會這麼脆弱,甚至不堪一擊。
我曾想過有一天能信心十足地為你戴上它,但是顯然等不到那一刻了,相信你也不會願意的,不是嗎?你已經相信了你心中的事實,不管我說什麼都會顯得虛偽造作,那麼,我想我再留下來,也只是徒增彼此的困擾。
或許我有些過分灑月兌,但絕對不是無情,更不是卑鄙小人之流──即使你已經如此認定了。所以,我只能說──
我愛你。
保重、演出順利
希亞草
P.S.︰很抱歉,我真的想不出來為什麼。
希亞是在一個下大雨的午後走的。當他注意到她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到舞坊陪他練舞,回到家時就發現了餐桌上的盒子和紙條。大雨擋掉了攘擾的人車聲,留下丁鴻開在自己的世界啃噬心傷。
他沒想過要她走的,即使在鄙視她到極點的時候,他仍然不自覺地在心中計畫著,她見到他的作品會有多高興、他們共同生活的未來。在他的潛意識中,這一切都將會過去,他要的不是其他任何人,他只要艾希亞!
只要她告訴他「為什麼」!
如果不是為了錢,她「為什麼」要愛他?
這些日子以來,丁鴻開想通了,就算希亞真是為了錢才來接近他、愛他,他還是愛她、要她,他相信終有一天他會贏得希亞真正的愛,只要他們一直在一起。
而她卻走了!
但他能怪她嗎?看看那段時間他是怎麼待她的,一有機會就冷嘲熱諷不說,每天練舞的時候,還在希亞面前和夏綠蒂眉來眼去,做出種種親昵的動作。
丁鴻開懊惱地甩甩頭,從他知道希亞是復健師的身分開始,他就沒有做對過一件事。但是她為什麼一句辯解、一句反駁都沒有?他會听她解釋啊!難不成她是心虛、是真的羞愧?
思及此,丁鴻開的怒氣又被挑起來了。
這時門鈴聲很不是時候地響了。
如果是希亞,他倒要听听她有什麼說詞。丁鴻開倨傲地想著,但腳下急切的步伐卻泄漏了他的期待。
結果,很可惜也很出乎人意料的,來人是艾詩亞。
兩張滿是敵意的臉對峙著,雙方都不樂意見到彼此。
「是你那作賊心虛的姊姊要你來的?」丁鴻開鄙夷地問道。
「我要用車,我姊說還停在你這里。還有,不懂愛情的人少自以為是,假裝清高。你根本沒資格說話。」詩亞可不會讓別人白白欺負自己的姊姊。
「拿了錢就能談情說愛的人就懂愛情了?我看假裝清高的人是她不是我。」他不屑地說。
「你少血口噴人了!我姊收費比別人高沒錯,但那是因為她花了許多時間、精力去了解病人、關心他們的需要。你以為心理顧問這麼好當?希亞拿這些錢受之無愧!只有你這個不知感激的人,用那種齷齪下流的想法給她亂按罪名。她替你花了多少心思你知不知道?當你整天四處游蕩,逛街泡酒館的時候,她一家一家醫院跑,替你找最好的設備。你以為你是誰,復健室還能和別人隔離開來?她名為幫你做復健,結果從管家、秘書、司機、心理醫生到你出氣的對象無一不包,你卻為了她拿的一點點合理酬勞竟質疑她的愛。我姊真是瞎了眼才會看上你這個混蛋!」詩亞實在氣不過,她本來還可以繼續罵下去,只是剛好氣不夠用了,只好停下來喘口氣。
沒錯,她是沒有任何理由愛他。丁鴻開在心里苦澀地想著,臉上的神色僵硬。
「她將她的工作做得很成功。」他頗不自然地吐出結論。
「到現在你還在堅持希亞做的全是為了工作?」詩亞用像看絕癥病人的同情眼光看著他,「你真的不夠愛她、不夠了解她。」她搖搖頭,懶得再對這頭死騾子做任何努力了。「和我去停車場開車吧,我不會比你更想看到我站在這里的。」
丁鴻開一語不發地關門落鎖,和詩亞一起搭電梯下樓,兩人之間的氣氛很沉悶、僵硬。
「希亞……她……還好嗎?」別了半天,他還是忍不住問了。
「你還知道要關心她?」詩亞斜睨了他一眼,「你的福,沒餓死也沒凍死。至于她的心里怎麼樣……」她聳聳肩,「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姊姊這麼消沉過。」
「她……提過什麼時候回來嗎?」
「丁鴻開,你真的很過分耶!」詩亞突然憤怒地吼著,「我姊姊沒有做錯任何事,她待在你身邊是因為她愛你,她‘要’陪你。請你搞清楚,她對你沒有任何責任或義務要負!你把她逼走再回頭問她什麼時候回來,她回來干什麼?低頭向你認錯?向你這只遲鈍、混帳又不知感激的豬認錯?」
詩亞氣炸了似地沖向白色March,坐進車里立刻發動引擎,待丁鴻開和管理員打過招呼,正好看見她揚長而去。
他比較過分還是她?他竟然在斤斤計較這種問題。丁鴻開覺得腦子混混沌沌,靈魂已經被抽離身體,去找那命定的另一半去了。
他心不在焉地步出電梯,站在自己家門口,才發現身上根本沒帶鑰匙。他不假思索地去掏門旁的消防送水管,挖出一大串預備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