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亞進廚房倒飲料給客人,剩下丁鴻開在客廳不耐煩地和夏綠蒂對看。「你找希亞有什麼事最好快說,你該知道這麼晚了還造訪別人家,是件相當不禮貌的事。」
「很沒耐心喔,阿開。」夏綠蒂不在意地輕笑著,柔若無骨的縴手按住丁鴻開的手,「好歹我們也曾有過挺甜蜜的一段。這可是你們中國人的待客之道嗎?」
丁鴻開一把抽出手,同時坐離夏綠蒂更遠。「我跟你連開始都不曾有過,頂多是合作愉快的伙伴而已。像你這種不速之客,我們老祖宗可沒說得對你們和言悅色;我已經非常客氣了,你最好別得寸進尺。」
夏綠蒂完美無缺的笑容一點也沒變。「早知道你會對我疾言厲色。」她瞄了在廚房里忙著煮咖啡的希亞一眼,「是為了她,是不?」
「我承認我現在心里只有希亞一個人,但是這和我對你的態度完全無關。我從來就沒喜歡過你向來只顧自己不管別人感受的脾氣。」丁鴻開沉聲道。
夏綠蒂聞言,臉上的笑容變得有點僵硬,但仍竭力維持著優雅儀態。「為了她,你寧願在這個又濕又熱又亂又沒藝術水準的小島演你的代表作,花一大筆錢把設備道具布景空運過來,出天價請我飛來,就為了她?」她故意忽視丁鴻開對她的批評。
「請你注意一下,你口中這個又濕又熱又亂又沒藝術水準的小島,正好是我的祖國,我出生成長的地方。我高興在哪里演出是我的事,我為了誰更不關你的事,沒有人用槍抵著你逼你飛過來,你不願意大可以走,不用在這里大發謬論!」丁鴻開毫不留情地反擊回去。
夏綠蒂倒抽一口氣,臉上勉強維持的笑容已不見蹤影。「你會後悔的!」她惡狠狠地說,「你會後悔你這樣對待我,更會後悔愛上那個女人,你一定會後悔的!」
丁鴻開懶得理會這歇斯底里的女人,逕自抓起希亞丟在茶幾上的雜志看了起來。
夏綠蒂本來就是刻薄又自戀的人,在法國時,他只是因為工作勉強和她維持朋友的關系。這回要不是一時找不到舞技比她更完美的人選,他才不會浪費錢把她從法國請來,簡直是替自己找罪受!
「咖啡好了。」希亞從廚房端著兩杯咖啡出來,放在丁鴻開和夏綠蒂面前,絲毫未曾察覺客廳內詭異的氣氛。「不好意思,家里沒什麼東西,我煮的咖啡希望你不會嫌棄。」
希亞靠著丁鴻開坐下來,在他耳邊輕聲說︰「算你走運,有客人來,破例讓你喝一次藍山。」咖啡也在丁鴻開的飲食控制之列。
丁鴻開笑著在希亞額頭上親了一下。
「夏綠蒂小姐,不曉得親自來找我有什麼重要的事?」希亞回了他一個吻,笑著回過頭來問夏綠蒂。
夏綠蒂已經戴回她那嘴角微揚的招牌微笑。「其實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總裁我這一趟來台灣順便將酬勞交給你。」她從隨身的皮包中抽出一張支票,交到希亞手上。
「什麼酬勞?」丁鴻開靠過去看希亞的支票。
「復健費啊!」希亞頭也不抬地看著支票上的數宇,多太多了,是一筆天文數字。
「這好像不是當初我和米契爾約定的數目?」希亞狐疑地望向夏綠蒂。
「總裁說你將你的工作做得非常好,他非常高興你充分發揮你復健之外的長才,所以在你要求的額外酬勞外,又加了一筆錢來感謝你。」
「什麼額外酬勞?」丁鴻開听到了一個讓他覺得不對勁的字眼,不由得皺起眉頭。
「你不知道嗎?」夏綠蒂在希亞能做出任何反應之前先開了口,「希亞是舞蹈界聞名的復健師,她以全方位復健著稱,除了一般復健師工作外,她還提供許多其他服務,收費當然也和別人不同。」她笑吟吟地把話說完,語氣極盡曖昧之能事。
「是這樣的嗎?希亞。」丁鴻開的眼神閃著危險的訊息。
「她沒說錯,但不完全是那樣子的。」希亞轉過來看向夏綠蒂,「多出來的錢我不能收。」
「你還是收下吧,畢竟你做得很成功,不是嗎?」夏綠蒂別有深意地來回看著希亞和丁鴻開。
「不行,我不能──」
「你還是收下吧。」丁鴻開突兀地打斷希亞的話,聲音很冷硬。不等她申辯又轉向夏綠蒂,「你如果沒別的事,應該可以走了吧?」
「當然。」夏綠蒂優雅地起身,面帶微笑地步向門口,一步步都像踩著勝利的步伐。
丁鴻開送她到門口,神色冷峻地任她在他臉上親昵地印上道別吻。
「我早告訴你,你會後悔愛上她的!」夏綠蒂對他耳語道。
大門在她面前重重地關上,關去她臉上所有的得意和看好戲的表情。
丁鴻開打發掉了討人厭的夏綠蒂,轉過身來,雙手插在口袋里,兩眼直視著希亞,「你最好有個好解釋。」他不帶任何感情地說。
「解釋什麼?」希亞莫名其妙地望著他,「我不認為自己做過什麼需要解釋的事。」
「你還敢說沒有?」丁鴻開大步向希亞走過來,居高臨下地盯著坐在沙發上的她,「剛剛有人告訴我,你是為了錢而和我在一起,而你卻覺得這沒什麼好解釋的。」
「我不知道這有什麼好解釋的。」希亞也不甘示弱地站起來,「我從來沒隱瞞過我是專業舞者復健師,我的收費比別人高也是事實啊。」
「所以你也提供‘特殊’的服務,挖人隱私,佯裝友善和關心,藉機達成你復健的目的,甚至不惜出賣、騙取靶情?」他揪心蝕骨地說道,每個字都刺向內心的最深處,傷害和受騙的感覺如排山倒海般向他襲來,幾乎將他擊倒,但他表面上卻仍是一派冷漠。
「你太過分了!」希亞毫不掩飾這些話對她的傷害。「你沒有資格這樣說我,你根本什麼都不懂!」
難道他不知道,她對他的關心早就超過了她對其他病人所付出的,她早就忘了這只是她的工作,更甭提當初和米契爾談妥的價碼和約定。如果她真是這麼見錢眼開的人,她大可在一次又一次的挫折中離去,依照約定她不會少拿一毛錢的。
「沒錯!我是什麼都不懂,才會笨到相信你會平白無故關心、照顧一個殘廢。」丁鴻開扯出一抹鄙視的冷笑,「你倒是說說,你對多少人做過這種‘特別服務’?」他痛恨知道她的關愛並不僅止是對他一個人,更痛恨自己該死的是這麼樣的在乎。
「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希亞無法置信地搖著頭,幾乎是語不成聲,「我愛你啊!阿開。」她不知道單純的愛竟會被扭曲到這樣的地步,更不知道一相情願的付出會遭到這樣的誤解。
「愛?!」丁鴻開冷哼一聲,執意要保護自己殘存的自尊,不顧一切地傷害希亞,即使心中某個聲音吶喊著要他相信她的愛是不在金錢利益下,赤誠無悔的付出。「拿人錢財而去做的事,恐怕和愛扯不上任何關系吧?怎麼樣?我是個不錯的顧客,不是嗎?有了這次經驗,相信你下次一定會更得心應手,讓你下個顧客更滿意吧?」
他把她說得像個妓女!
希亞蒼白的臉早已布滿了淚珠,她茫然地看著眼前一臉鄙夷不屑的丁鴻開,不敢相信這是她深愛著的人。那個柔情似水、呵護關愛的情人呢?那個信誓旦旦,對她全心全意的愛人呢?他居然連一點最起碼的信任都不肯給她;在她將自己完全地奉獻出來之後,這不啻是將她的深情一古腦兒狠狠地砸回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