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落跑」的那一次之後,希亞就沒向他提過任何有關復健的事,就連質問他那次失約也不曾有過。他們就像兩個住在一起的室友,各過各的生活,見了面聊聊天,偶爾一起弄頓飯,有時候同時出門還會一起走一段;她甚至不管他混到哪里去了。
雖說這種情形正中丁鴻開下懷,他卻反而有種「失寵」的失落感,她不是應該時時刻刻盯著他的生活作息,盡她復健師的責任嗎?
也不是說現在這種情況不好,其實他挺喜歡一回到家有個人在,能陪他說說話,即使兩人各自做自己的事,只要知道她和他一起在房子里,他就會覺得很安心、很舒服。
他不開口問希亞為什麼不幫他做復健,也不問希亞是否有別的打算,他寧願這種情況一直持續下去;他的生命已被車禍破壞得所剩無幾,他珍惜這一刻得來不易的平靜。
「丁鴻開?丁鴻開?」希亞無奈地叫著,自從她住到這里之後,最常做的事就是試圖把丁鴻開從神游中喚回現實。
「呃?干嘛?」丁鴻開抬眼看向坐在他對面的希亞。
「你真不是普通的渙散耶!」希亞嘀咕一句,「我是要問你,你明天下午有沒有空?」
「你要做什麼?」丁鴻開瞬時提高警戒,剛才才說她特別而已,現在就要推翻他的好印象,開始荼毒他了。
「你別這麼緊張好不好?」她知道丁鴻開在排斥什麼。「我妹妹請吃飯,你去不去?」
「你妹妹?讀大學的那個?」
「沒錯,你要不要去?」
「你妹妹沒事干嘛請你吃飯?而且還要請我。」他仍是一臉懷疑的表情。
「我妹妹想我不行呀?我叫她順便請我朋友,她敢說不嗎?」
「噢。」
「噢什麼!你到底去不去呀?」希亞實在佩服他離題的功力。
丁鴻開考慮半晌,方才點點頭,「好吧。」
「那你明天記得下午早點回來,我得先到我妹妹學校開車。別又爽約,否則我妹妹會嘲笑我交友不慎,到時看你怎麼賠我!」希亞強烈警告他。
丁鴻開不禁彎起嘴角,他喜歡希亞當他是朋友的感覺;不過,好像還不夠。
☆☆☆
希亞的車是小小的白色March,和她一切都大剌剌的形象頗不符合,她的理由是便宜、在台北停車方便、不怕她妹妹把它撞壞。
希亞的妹妹叫詩亞,小小的個頭,講起話來嘰哩呱啦的,活蹦亂跳又跑來跑去的。她見到丁鴻開的時候,發出好大一聲驚嘆,著實滿足了他的男性虛榮。
詩亞還帶了個同學,說是她的哥兒們,名叫石宇中,打過招呼就靜靜跟在旁邊。和詩亞倒是很有話講,兩個人不時交換著自己的話題,偶爾還會斗斗嘴。
詩亞的塊頭不大,食量倒是大得驚人。光她一個人就點了十七道菜,而且吃得面不改色,石宇中也毫不遜色,兩人拚食量拚得熱鬧非凡,讓丁鴻開光看就飽了。
岸帳的時候,丁鴻開看見希亞掏皮夾付錢,直到服務生走了才開口問︰「今天不是你妹妹請客嗎?」
「對啊!這回輪到她請我。」希亞低下頭吃她的布丁。
「那為什麼是你──」
「付帳是嗎?」希亞接口道,然後不在乎地笑了笑,「沒辦法,我剛好有個和我一樣嗜吃美食的妹妹,嘴饞得不得了卻又是個窮學生。所以我們約好每次見面輪流請客,她請的部分暫時記我的帳,等到她會賺錢了才還我。你布丁還吃不吃?」希亞瞄著丁鴻開面前才挖了一口的布丁突兀地問。
「什麼?」丁鴻開被她突然改變話題還沒跟著轉過來,「哦,布丁,我不吃了。」
「不吃給我。」希亞一把拿過丁鴻開的布丁。
吃過晚餐時間還早,每個人肚子都撐得飽飽的,哪里也不想去玩,詩亞提議大家去散散步,走到大安森林公園看某紅歌星的露天演唱會的「尾巴」。
希亞和詩亞兩姊妹走在前面,丁鴻開和石宇中落在後頭,兩個女人交頭接耳聊得愉快,兩個男人因為不熟所以沒什麼話講。丁鴻開十年來難得回國一趟,沒機會見識台北的轉變,于是他左顧右盼,目光四處轉著,絲毫不覺尷尬或無聊。
「詩亞的姊姊很漂亮。」先開口的是石宇中。
「是啊。你是第一次見到她?」丁鴻開轉過頭來看著他說。
「不是,我和她們吃過幾次飯了,還是覺得她很漂亮。你不錯,長得很帥,你們認識很久了嗎?」
「謝謝夸獎。我才剛認識希亞不久。」丁鴻開不知道他帥和他們認識多久有什麼關系。
詩亞不知道什麼時候竄到兩個男人身邊,突然插口道︰「不客氣,你真的很帥。」是對丁鴻開說的。
不等他回答,詩亞又轉頭去和石宇中說話,「宇中,我姊姊一個人走會無聊,你去前面陪她好不好?」
「你干嘛不自己陪她?」
「我想跟帥哥一起走嘛。好啦,你去前面,給你機會接近美女耶!」
「好啦。」石宇中看似不情願地往前走了。
「悶騷。」詩亞撇撇嘴,回過頭來又是一臉笑咪咪的,「我姊說你剛從法國回來。」
丁鴻開點點頭,「對。」
「你是做什麼的啊?」
「以前是跳舞的,現在……」丁鴻開比比右腳,不言而喻。
「你可以找我姊幫你復健,她很厲害,幫過很多跳舞的人做復健,很成功喔!」
看來希亞沒把他們真正的關系告訴詩亞,丁鴻開也覺得沒必要解釋,于是干脆轉個話題,「你姊姊專門幫舞者做復健?」
「大部分,她偶爾也替體操運動員做,但是主要找她的都是舞者。」
「為什麼?」丁鴻開第一次听說只為舞者復健的復健師。
詩亞聳聳肩,「大概因為她以前也是跳舞的吧。」
「你姊姊以前也是舞著?」
「對啊。她學舞學了好久,我是看她跳舞長大的。可是有一天,她回家把舞鞋一丟,從此改學復健。」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丁鴻開覺得腦子里好像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可就是想不起來到底是什麼。
「好久了,我想想看。」詩亞微蹙眉地沉思,「哇!大概有十年了。」
十年?!好熟悉的數字!
「你姊姊為什麼後來不跳舞了?」丁鴻開望著前頭和石宇中談笑風生的希亞,現在才知道她會給他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除了她的面貌,還有大半原因是在她行動時自然流露出的輕盈和優雅──那種屬于舞者特有的氣質。
「不知道。姊姊從小就很聰明,要做什麼都自己決定,爸媽都很听她的。她說不跳舞了,他們也都由著她去,誰也沒問為什麼。」
這點倒是和他滿像的。丁鴻開深思地注視著希亞,她究竟是為了什麼而放棄舞蹈?
「丁大哥,你喜歡我姊姊嗎?」
丁鴻開被問得有些不自在,「你這話指的是什麼?」
「就是那種男生喜歡女生的喜歡嘛!你喜歡她嗎?」
「希亞是個很不錯的女孩子,既漂亮又能干──」
「那你到底喜不喜歡她?」詩亞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
「我一定要說嗎?」
「如果你不想說就算了。」詩亞臉上的表情明白地寫著失望和可惜。
丁鴻開見狀,不禁有些失笑地問︰「我喜不喜歡你姊姊,對你很重要嗎?」
「對我是不重要,可是對姊姊很重要。她都老大不小了,也沒看她交過什麼固定的男朋友。」
「你姊幾歲?讓你說她老大不小。」丁鴻開一直以為希亞的年紀大概有二十五,二十五歲算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