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玩玩愛情?」丁鴻開替她接了下去。
「對。」希亞點點頭,「玩玩愛情。」
「你很游戲人間喔!希亞。」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叫她的名字,沒想到這麼自然。
希亞聳聳肩,「隨緣而已。」
「你有沒有想過定下來?」咦,這好像不關他的事喔。丁鴻開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
「現在談這個好像還太早,或許緣分還沒到吧。」希亞倒不是很介意。「這是哪部電影的配樂?好熟悉的感覺。」
「再听听看,你一定看過。」
「這麼確定。」希亞咕噥地看看他,再側耳仔細听著流瀉在室內的樂聲。半晌,她猛地叫道︰「理性與感性!」
「正確答案。」
「李安在法國風評怎麼樣?」
「還不錯,很有深度和幽默感的導演。」
「嗯,我也這麼覺得,只是有時候他的作品敘事性太強,缺乏高潮,容易流于沉悶……」
☆☆☆
希亞是被陽光給刺醒的,客廳牆上的時針和分針正好朝上疊合在垂直的位置;沒有錯,那真的是一根時針、一根分針和一根秒針直接釘在牆上,沒有鐘面的時鐘。
睡這麼晚,希亞倒是一點也不覺得意外。昨天和丁鴻開聊到幾點?四點還是五點?反正那時候天色已經泛白。希亞還記得她听的最後一首歌是放了四遍的日文歌「LoveLoveLove」──丁鴻開的情歌,他說他會講一點點日文。
他還會說德文和俄文,他說他不擅烹飪,但是會好幾道希亞只在五星級飯店嘗過的法國菜、他說他喜歡GiorgioArmani和ChristianDior;他說巴黎四處都是狗屎,他說他看不懂盧貝松的電影,他說最想去迪士尼樂園……
反正他說了一大堆,她也一樣,說得不會比他少。
希亞還記得一件很好玩的事,丁鴻開很靦腆地開口問︰「呃……我知道這樣問很老套……但是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面?」
「對。」希亞毫不猶豫地回答。
「在哪里?」丁鴻開滿懷希望地問。
希亞告訴他這該是男孩子記住的事。
米蘭?紐約?香港?東京?他每隔幾分鐘就會猜一次。
錯!錯!錯!真是錯到太平洋去了,其中有些地方她甚至還沒去過呢。
希亞伸個懶腰從沙發上坐起來,身上蓋的薄毯掉到地上去了,不用說也知道是誰替她蓋上的。
希亞彎下腰撿起毯子,再伸個懶腰,隨即走進浴室刷牙、洗臉去了。
☆☆☆
丁鴻開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酒吧里。
大白天的,酒吧也還沒開門營業,不過店主是丁鴻開的朋友,給了他自由出入的特權。他有時候會來這兒坐坐,但是大部分的時候,他是來補充酒精的。
不過今天擺在丁鴻開面前的,是杯沒有酒精成分的檸檬水。
他是刻意保持清醒,因為大腦得空下來厘清亂七八糟的思維。
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坐靠在沙發上,而希亞倚著他的肩膀睡得正熟。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雖然睡姿稱不上舒適,但卻是長久以來睡得最好的一次。
他沒有吵醒希亞,找了條薄毯子替她蓋上,就輕手輕腳地出門了──有點像是落荒而逃。
逃什麼?他也不知道,只曉得和希亞在一起的感覺太好,好得讓他害怕,讓他得出來透透氣,將事情想清楚。
她是個復健師耶!是那種在世界上他除了蟑螂以外最討厭的動物耶!
可是希亞這個人好有意思,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他總是不知不覺地會有好多話要說──那些他從來沒想過要和別人分享的想法和見聞──這種情讓他得加倍小心,不讓一些涉及他自身問題的話月兌口而出。
她喜歡音樂、喜歡電影、喜歡美食,她也喜歡旅行,她去過阿拉斯加、非洲和中東,也去過他最想去的迪士尼樂園,不過她說她最喜歡的還是睡覺。她覺得人生苦短,每個人都該及時行樂,不過她強調自己不是享樂主義者。
而他該死的欣賞極了;欣賞她說的話、她發亮的眼楮、她一些帥帥的小動作……他欣賞她的全部!
懊死!
「想什麼?」酒吧的老板兼酒保、也是丁鴻開的高中同學葛靖,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在他身邊坐下來。
「沒什麼。」
「想得咬牙切齒還說沒什麼?你當我今天才認識你呀?還不快點從實招來!」
丁鴻開笑了笑,喝了口檸檬水。他和葛靖能變成好朋友不是沒有原因的,高中時大家總是玩在一起,而葛靖總記得照顧和陌生人鬧不起來的阿開。雖然日後葛靖沒再跳舞改行做生意,他們倆還是一直保持聯絡。這回他出車禍,周遭所有親人、朋友都勸他接受復健,只有葛靖啥也沒說,只提供了他的酒吧讓他喝酒。
「我遇上了一個很談得來的朋友。」丁鴻開緩緩地開口。
「那很好啊,你干嘛咬牙切齒的?」
丁鴻開嘆了口氣,並不回答。
「哦!」葛靖了然地笑了出來,「女人。」
「給點建議吧,你不是個中老手嗎?」
「我就不信你在法國沒追過女人,那個叫什麼夏綠蒂的,連台灣報紙都登了,你還問我該對女人怎麼辦?」
「她只是個朋友……呃,其實也還算不上。」
「誰?夏綠蒂?還是你說這個什麼來著?」
「她叫艾希亞。她和夏綠蒂都是我的朋友。」丁鴻開順便回答了他的問題。
「那也無所謂呀!女的朋友,我就有很多啊。」
「艾希亞是我的復健師。」丁鴻開悶悶地吐出這一句。
「你是說那個艾希亞就是……就是公司派來的……大麻煩?」葛靖結巴起來了。
「沒錯。」
「阿開,」葛靖又拍拍他的肩,「你的麻煩真的大了。」
第四章
「巴黎!我在巴黎見過你!」丁鴻開的聲音跟著洞開的大門進來,夾雜著一絲興奮。
「對了一點點。」希亞抬起頭看向剛進門的丁鴻開。這幾天他見到她第一件事就是繼續猜謎游戲,偏偏答案愈來愈離譜,希亞都不禁要搖頭嘆息了。
她和他有整整三年,在同一所學校上學,甚至就在隔壁班,而他甚至猜不出他們曾在哪兒見過面。希亞懷疑自己高中時真的長得那麼不起眼嗎?不然何以他似乎毫無印象。
丁鴻開拄著拐杖慢慢走到離自己最近的沙發坐下,看著希亞從沙發上坐起身。「同居」了幾天,他知道希亞有躺在沙發上看書的壞習慣。
「那你說說看你是在巴黎哪里,以及是怎麼遇上我的?」希亞問道。
「呃……這個,」丁鴻開爬爬頭發,一副答不出來的樣子,「這太難了,給點提示吧。」他臉上的表情一片無辜。
希亞認了,這家伙或許是世界知名的舞蹈界奇才,但是他的記憶力……算了,甭提了。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這已經是希亞給的第二個提示了,要不是她提醒他別淨往奇奇怪怪的地方想,他可能還沒猜到這個「對了一點點」的答案哩。
「為什麼巴黎只對了一點點?」丁鴻開想到她先前的回答。
「自己想吧。」希亞懶得再繼續這個話題。「你吃過晚飯沒有?」這是她每晚必問丁鴻開的問題,即使現在已經九點多了也一樣。
「吃過了。」丁鴻開翻翻白眼,就算他答「還沒吃」也無所謂,希亞鐵定會「踫巧」留了一份晚餐給他。
他知道希亞很關心他的健康,而這也是唯一可看出她復健師身分的一點了。這近一個禮拜他們相處的方式,說是復健師與病人,毋寧說是……丁鴻開在腦中思索著適當的名詞,室友!對,說他們是室友還比較貼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