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神色愉悅地跟著他的視線,看了貪喝了幾口酒、開始打起酒嗝來的貓兒。一會兒,她才又莞爾道︰「既然人家听不懂你這『歡迎隨時進宮』的暗示,難不成我聰明的皇兒還會繼續呆呆坐在這兒,什麼行動也沒有嗎?」咳,她是反諷,沒想到她這皇兒也有變笨的時候。
「母後,」他掀眉,傾身往後靠著椅背,俊顏出現她熟悉的詭魅神情。「您怎麼知道兒臣沒有開始行動?」
傍那丫頭的時限就到此了。
現在,是他解開謎底的時間——
***獨家制作***bbs.***
爭晴忽然莫名其妙打了個冷顫。
迸根海立刻發現了。他分神瞄了她一眼,又隨即專注回挑出老何腳底傷口木碎屑的動作上。「……老何,你這傷少說也有十天半個月了,怎麼受傷了不趕快來找我處理?你的傷已經潰爛得這麼嚴重,再等個兩天,你這整個腳掌都要廢掉了。」彷佛沒聞到自老人家潰爛到慘不忍睹的傷處散發出的難聞腥臭味,他仍面不改色細心處理它,一邊叨念著。
回過神的爭晴快快甩去了某種突涌而上的詭異感,趕緊彎身幫忙用燙過熱水的乾淨棉布擦拭何伯的傷口四周。
躺在長木板上、一身破衣已不知補過幾回的老人家,雖然痛得一張滿是皺紋的臉都皺在一起了,但他還是努力咬著牙沒唉哼出聲。「……古……古大夫……老何沒錢,不想再一直麻煩您……您還讓我欠著我那口子好多藥錢沒還,我……」說起古大夫的仁慈,他的聲音倒是哽咽了。
「老何,你拖到現在才來才是找我麻煩!」古根海可不客氣地溫叱道。
老何苦著臉。
「何伯伯,古叔真的是在生氣,就連我也很生氣!」手上沒閑下來的爭晴,自然明白老人家的顧慮和古叔的用意。在這里,她的身分只是古叔的小助手,除了古叔一家人,沒人知道她是丞相千金,所以她可以自在地做她想做的事。
她用輕快的聲音嘆道︰「要是您快點兒來,古叔就可以省很多功夫,您也少受很多苦、少再多欠古叔兩把菜。現在可好啦,您不但得挨罵挨痛,連下回收成的菜也大概有一半得歸古叔的了。」不收窮苦人家的錢,或讓他們欠錢,甚至以各種東西替代藥資是古叔常做的事,否則他又怎會成為城里沒錢看病的窮人家口中的救命菩薩。
爭晴是在安撫這老人家。而她親和的笑臉和令人不覺心情跟著舒坦下來的輕快聲音,也的確讓老人家的愁苦表情放緩許多。
迸根海和爭晴又費了好一番功夫,這才總算把老人家的傷口清乾淨、敷好藥。而古根海千交待萬叮囑他過兩天一定要再回來換藥,待他點頭答應了後,古根海這才肯放人定。
爭晴一直攙扶著他走到外面街上,見他一拐一拐地慢慢離開的背影,她才吁了口氣,抬袖抹去額際的汗,轉身回醫館。
踏進屋里,只見古嬸剛好端了茶出來,還笑著招呼她快過去喝茶休息。
她才走近,屋後競竄出一個人影,硬生生將古嬸要遞給她的那杯茶搶走。
爭晴楞了下。當她看到那搶了茶就兀自去旁邊佔了最舒服的椅子坐的美麗小泵娘還朝她投來勝利挑釁的眼光時,她聳了聳肩,不在意地伸手接下古嬸趕緊再倒來的茶。
「采蓮,你怎麼對爭晴這樣沒禮貌!」古根海將女兒的行徑瞧在眼里,馬上板起臉斥責她。
怕父女倆又起沖突,爭晴趕忙出聲︰「古叔,采蓮她一定是渴了才急著要喝茶,我沒關系。」
「就算再渴也得讓你先用。更何況你在這里幫我做這麼多事的時候,這丫頭就只會躲在後頭怕髒怕流汗,她哪里有資格喝茶!」平日溫和的古根海,只要提起這嬌蠻不受教的獨生女,脾氣就忍不住上來。
有時候他都覺得,爭晴還比較像是他的女兒。
而他這話一出,立刻讓原本就對自己的爹明顯偏愛爭晴而心生不平的古采蓮更加不滿了。她猛地脹紅了俏臉,高聲反抗地回道︰「我就知道爹對爭晴總是偏心,因為她是丞相的女兒!如果我的出身也像她這麼高尚,那麼我想怎麼樣都沒人敢說話了吧?」語氣里不覺流露出對爭晴一直以來的嫉妒。
「你這丫頭在說什麼渾話!」古根海又氣又痛地大喝。
一旁的古嬸也忙阻止女兒,「蓮兒,別說了!」
沒料到自己會成了父女倆爭吵的對象,爭晴怔了怔,忽然發現屋里的氣氛僵凝了起來,她立刻定下心來,直接對采蓮認真說︰「我從來不覺得自己的出身高尚,更不覺得自己可以為所欲為……采蓮,你怎麼會以為古叔會因為我是什麼人而對我偏心?你不了解自己的爹嗎?」她確實看得出來古叔很疼采蓮,只是他疼愛的方式下一樣。
沒想到她語重心長的這番話,卻反而更激起采蓮的怒氣。她站了起來,一臉厭惡地對爭晴道︰「那是因為你是永相的千金所以才可以這麼說,如果你是我,是一個地位低賤的平凡人,我才不信你還說得出這麼虛偽的話——」
「采蓮,夠了!你給我住口!」古根海怒拍桌子。料不到在他的身教言教之下,竟教出這樣不明事理、愛慕虛榮的女兒。「我看你根本是被隔壁那些整天只會道人長短的三姑六婆影響了。從今天開始,我不準你再跟她們來往!」斷然拿出當爹的威嚴。
采蓮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古嬸擔心她會再說出什麼惹她爹親更氣的話,趕緊拍拍她的手,搖頭示意她噤口。
爭晴也被他們父女倆的反應嚇了一跳。說真的,采蓮要是沒說出來,她真不知道采蓮對她是這樣的想法。果然,跟從前那種純真的玩伴感情不一樣了……
采蓮望向她的眼中有著嫉妒惱怒又帶著些些後悔,爭晴第一次覺得自己的身分像道無形的牆,阻隔了她和她身邊的人。
她緊緊皺起眉,一點也不喜歡此刻橫堵在心口的沮喪挫折感。
這一天,沒等家里派人來接,爭晴提早離開醫館直接回府。
大廳,丞相夫人和她的二兒媳貴蘭兩人正在開心地聊著天,一見到回來的爭晴,婆媳兩人同時停下談笑聲。
「晴兒,你回來得正好,有人剛送來一份禮要給你。」臉上的笑意轉成了凝肅,丞相夫人朝爭晴招手。
心情已恢復平常,不再多想采蓮帶給自己困擾的爭晴,立刻發覺她娘及貴蘭二嫂的神情不太尋常。
她反笑眯了眼。
「娘,是什麼人送禮給我?有人送禮不是該高興嗎,你和二嫂怎麼像天快塌下來的模樣?」
身為大盛王朝德高望重的丞相爺的家人,她和爹娘、兄嫂一樣常會收到認識的、不認識的人以各種名目送來的禮,不過他們幾乎都會客氣地退回。所以她不明白,只是一份禮,怎會引起她們不同于以往的反應?
婆媳倆不由得對望了一眼。接著貴蘭起身,將放在桌上的一個精致木盒拿過來,交給爭晴。
爭晴忍下住低頭細看了一眼這雕刻著精美紋路、有著幽淡檀香的盒子,她也被勾起了好奇。「這到底是誰送的?」手指模過盒子上的雕刻,她這才注意到盒子上的雕紋是一只威猛的雲龍,而這熟悉的圖樣猛地令她的心一跳。
這是……
「這是皇宮那邊派人送來的。」貴蘭直接給微發楞的爭晴答案。「傳話的內侍大人說是聖上要送給你的。」老實說,她們也被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