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長指下滑到她的頸項、佇留。「你讓我……非常想試試看把人掐死的滋味……」笑沉了。
她立刻捉住他威脅性十足的大手。「喂!你這個人……」
「我這個人,還是不值得你信任、不值得你托付終身嗎?」沒想到他接住了她的話,一雙令天下女人迷醉的烏眸既認真又憂郁地瞅住她。「你以為你只是因為『未婚妻』的身分,才讓我說出這些話?花漾,我在你的心里,難道一丁點份量都沒有?」
這、這……這男人竟然用這種「楚楚可憐」的眼神看她——花漾被他這簡直像妻子在控訴丈夫惡意遺棄的哀怨語氣一說,天生豐沛的同情心外加正義感立刻無法控制地一涌而上。
「有有有!你是我的未婚夫,在我心里你當然很重要!而且你當然值得我信任、值得我托付終身,你別想太多了,我我……說的都是真的!」說得太快,差點咬到舌頭。
男人的眼楮倏地一亮,不過其中一閃而逝的狡詐可沒讓他欲誘捕的獵物發現到。
「……好,我相信你。」與她對視了一下,他才總算頷首;同時也跟著動手將一樣東西往她頸項套。
她一愣,低頭,隨即發現她脖子上多的是什麼了——一條並不陌生的半邊瓖金玉佩。
「這是你的,不準再隨便丟給我,听到了嗎?」重新將她一來就退還的慕容家定親信物再掛回她身上,他這才滿意地笑了。
好像……有種上當的感覺。花漾不禁研究似地緊盯著這男人陰晴不定的神情。「……慕容逍,你為什麼跟以前不一樣了?你這麼高興要跟我成親?那你那些紅粉知己怎麼辦?」毫不拐彎抹角地對他提出疑問。
「你會吃味兒?」他定定凝看著她清澄的黑白大眼。
她想了想,不由得看了看他仍鎖在她腰際的臂膀,再回到他俊爾含笑的臉上。「我不知道。也許我們還沒成親……我想,只要我不在意你,我們應該不會有這問題。」她實話實說。
他箍著她的力道猛地一緊,可他臉龐的笑意仍未減半分。「你認為這就是我們婚後的相處之道?不用在意彼此地各玩各的?」這丫頭竟會有如此想法!難不成又是她那古怪的師父教的?
忍不住皺著眉,她開始扳他的手。「我只是尊重你的生活方式,你當然不可能因為我而改變……喂!我們怎麼會說到這麼遠?你先放開我啦!」滿不在意地回他,最後她是為了竟然還被他「挾持」著而生氣了。
她可不想再被人踫見第二次!
沉默了半晌,慕容逍看著她氣撲撲的小臉,輕描淡寫地開口︰「我娘的忌日快到了,我想要你和我一起上京城去祭拜她。她一定很高興再見到你……」
慕容夫人的忌日?
忘了掙扎,花漾立刻抬頭看著他沒露出什麼情緒的臉龐。
慕容夫人……是在多年前過世;也就是說,那時候的慕容逍也只是個半大不小的孩子吧?可是他當然已經知道失去親人的痛……
突然間,她眼前似乎恍惚浮現一個少年一臉悲傷地在宅子四處徘徊的圭里面……
她的心跟著揪緊。
「那個……你……你忽然要我隨你去京城,就是為了祭拜你娘?」勉強抑下差點就要伸手去撫平他眉間皺褶的沖動,她記起他剛才提起的事,慢慢回過神,她這時才感到古怪——為什麼要祭拜慕容夫人得跑到京城去?難道慕容夫人沒安葬在這兒?
彷佛從她的表情中輕易看出她的疑惑,慕容逍的唇角微微一抿。這時他反而主動放開她——將她抱到他身邊的椅子坐下,自己倒起身去桌上斟茶。
不過,他很快便發現,桌上的茶沒了。
一抬頭就看見他在做什麼的花漾,突地瞪大眼楮,低喊了聲︰「啊!茶點……我忘了!」跳起來,馬上往書房外跑。
一會兒之後,沖回來的花漾,手上已經多了一盤子的茶和甜點。她臉不紅氣不喘地趕緊把剛才忘在外面院子里的茶點擺上桌。「對不起!之前我本來是要把茶點端進來給你的,可是那位黑衣大哥一招呼我,我就忘了。」一邊解釋,一邊替他倒茶。「唉呀!茶都涼了!……我再去換一壺過來好了。」擔心他喝不下,她轉身就要往廚房跑。
「不用,你坐下。」慕容逍從容出聲,拉回了她匆匆往外的步伐。
也為她倒了一杯茶。
花漾回頭,瞧他果真一副無所謂的模樣,這才慢慢踅回來,在他對座坐下。
她目不轉楮地看著他優雅自在地喝下一整杯茶,然後把眼光對上她,她的心立即又怦怦跳快。
「把它吃完。」沒想到他忽地指著桌上那碟甜點對她下令。
正要搖頭拒絕,但她的肚子卻在這時發出不合作的「咕嚕」聲。微紅了紅臉,她不想跟自己的肚子過不去地拿起叉子,不客氣地開始朝碟子上的紅豆糕進攻。
反正她在他面前也裝不成大家閨秀了!她就是個食量大、力氣大、又粗魯的姑娘啦!既然他不怕她辱沒了慕容家少女乃女乃的形象,堅持要完成他娘的遺願,那就只好請他多擔待了。
看她豪爽地大口吃東西似乎是件樂事。慕容逍就這麼專注地盯著她把整碟糕點全掃下肚、再狂灌了兩杯茶後,這才慢慢斂回嘴角的笑,接續剛才的話題。
「我娘是皇族的十二公主。所以,按照當今帝王的旨意,她一開始就被安葬在帝王家的皇陵中。」毫無保留地對她說出屬于慕容家的秘密,將她乍地瞠目結舌的滑稽表情盡收眼底。「當年我娘和我爹相愛,經歷了一番波折,兩人才終成眷屬。不過,為了平息另一位公主的怨恨,我娘請求皇上賜她庶民之身,並完全隱去前公主的身分出嫁。我爹娘,是我見過天底下最恩愛車福的一對有情人;本來他們可以白頭偕老過一輩子,如果不是那個人……」原本簡扼述說、充滿淡淡溫暖回憶的語氣,卻在最後提到「那個人」時,一轉為冷冽。
第一次從他口中听到關于他爹娘的事,也終于證實外面的傳聞果真有幾分真實,花漾被震撼住了。原來,慕容夫人真的是公主!
但更讓她強烈不安的是慕容逍最後那個意思……好像……慕容夫人當初的死因並不單純……
那個人?!
難道慕容夫人不是病死,而是被人害死的?
聯想到這可能,她不由得機伶伶地打了個冷顫,同時也莫名其妙地想到就在剛才,慕容逍也曾提起有人一直要置他于死地的事。
她怎麼忽然感到周身一陣寒……
「你……不會是要說……你娘的死跟那個人有關吧?」早已管不得別人家的秘密不秘密了,她眼眶有點兒發酸地望著他回異于平常溫朗模樣的冷峻神情,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了。
回視她,他渾身散發出緊繃的壓迫感。就在她差點受不了他冰凍似的注視和沉默、要跳起來乾脆去外面喊一喊再回來時,他才終于啞著聲音開口。
「九年前,我爹帶我娘去拜訪友人的回程途中,臨時收留了一對又瞎又瘸的母子上馬車,打算順路載送他們一程。沒想到才過沒多久,我爹娘就相繼被迷昏,等到我爹醒過來,才發現我娘已經被毒死在他身邊,而那一對母子早已不知去向……」迷離傷痛的眼神隨著他刻意抽開情緒逐漸恢復清澈。「有整整兩年的時間,我爹一邊沉浸在失去妻子的痛苦中、一邊追尋那對母子的行蹤。兩年後,他找到了。不過,他慢了一步,有人已經在他之前殺了那對母子。只是,殺他們的人沒想到,那兩人在死前還是留下了殺他們的人的線索。我爹在那時才終于證實,那個在幕後操控這一切的人,果然就是他一直懷疑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