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下人和護院阻擋在門前,說什麼也不讓她出門——就算她帶著其他人也不行。
她又惱又不解。他們遵從主子的命令,完全不放行,她抗議也無用,最後也只好放棄出門的念頭。就在那時,她才察覺到府里多了些不曾見過的生面孔,以及寵樊雲對她做的事。
為什麼不讓她出門?難道……他怕她有什麼危險嗎?
孫昭並不太喜歡動腦,但生氣了一下,冷靜下來後,她第一個直覺就是這個。
除了龐樊雲,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麼下這道命令,就連劉總管、慶嬸他們也無法給她答案,所以她想知道發生什麼事只有找他,可偏偏她總是遇不到他的人。沒想到就在她決定去他房門前等他回家時,他難得地早回來了,但卻是扶著身受刀傷的官護衛回來。
整個將軍府立刻陷入一陣驚異騷動。
听到消息的孫昭也心驚膽跳地馬上趕去前廳。
大廳里外,早已聚集了一群人。孫昭還沒進到廳里,就有其他人告訴她官護衛的狀況和大夫剛來的事。果然,她一進去就看見蕭大夫正俯身在替官祈佑醫治,其他人則神情緊繃地圍立在四周。
她還未走近,龐樊雲已經發現了她,不過他才轉頭蹙眉看向她,一旁的慶嬸馬上伸手拉住了她。
「小姐,等會兒再過去。」慶嬸小聲地對她說道。
孫昭早隱約看見官祈佑背部深及骨的傷,也聞到空氣中的血腥味,所以她明白慶嬸的好意。稍轉眸,龐樊雲沉肅的眼光令她的呼吸微頓,下意識地朝他搖搖頭,她沒再上前地讓慶嬸拉著她退到另一邊。
蕭大夫仔細看過官祈佑的傷後,隨即表示他的傷口有毒,必須立刻處理。所以沒一會開始陷入昏迷的官祈佑便被眾人抬到後面房間。
直至乍夜三更,蕭大夫才終于把官祈佑的傷口處理干淨,敷上藥。
而在這段等待蕭大夫醫治官祈佑的時間里,孫昭也總算從龐樊雲口中知道出了什麼事。原來,官護衛是為了保護他才會受傷。而至于他們是在哪里遇襲、被什麼人襲擊,他卻不肯多說。
孫昭同龐樊雲進去看過宮祈佑後,她仍不放棄地纏著他追問意外發生的真正原因。因為她直覺事情不單純——他是聲名顯赫的大將軍耶,而且就在天子腳下的京城內,有哪個膽大包天、不知死活的家伙敢對他動手?若不是那些歹徒有眼不識泰山,那就是有計畫地要刺殺他……
思及第二個可能,孫昭的心霎時涌上強烈的不安。
「樊雲大哥,你有敵人嗎?」定在他身側,她安靜了一會兒才又開口問。
龐樊雲微怔,接著才沉聲道︰「妳想知道這些做什麼?」
「這跟你不讓我出門,還有你們今天發生的意外有關系,是不是?」她嘆口氣。
他倏地鎖眉。
孫昭偏頭盯向他嚴峻的側臉,說出想說的話,「樊雲大哥,我知道你是愛護我,不想讓我擔心受怕,所以很多事你都瞞著我。我完全明白你的用意是為我好,而我能回報你的,也只是盡量不給你添麻煩而已。可是……當我清楚你此時可能正陷入某種危險,你卻還是什麼都不肯告訴我,我只會覺得自己很沒有用……」
龐樊雲沒料到她會有這等心思,驀地停步,轉身垂首攫住她的視線。「……妳不該這麼想。」他的確是將她當易碎的瓷女圭女圭保護,因為對他來說,她是天底下獨一無二的。他可以無所懼地面對十萬敵軍、在戰場上沖鋒陷陣,但他卻害怕再讓她受到一絲絲傷害。
他以為只要讓她過得無憂無慮、沒煩沒惱,就是對她最好的……他錯了嗎?
「是你讓我這麼想的。」孫昭嘴一撇,伸手拉住了他衣袖的一角,回視他的眸閃閃發亮。「樊雲大哥,你真的覺得我什麼事都不知道比較好嗎?」
炯眸凝望了她一會兒,最後他終于轉回身,帶著她往她的房問定去。
「……如果我猜得沒錯,今天在暗巷襲擊我們的,是尚王爺的人……」他松口了。
自大皇子驟然病逝後,空出的太子之位立刻引起其他皇子的明爭暗奪。二皇子榮靖、三皇子晉德、五皇子玄熙,各代表一方勢力與實力。當然,自古以來只要是關乎權位的斗爭,尤其是宮廷之中的,其手段過程往往更慘烈。就像這回皇宮的太子之爭,表面看來各家雖仍維持禮數、相敬如賓,可底下的暗潮洶涌、血腥廝殺卻一直不曾間斷過。而與玄熙交情頗好,但並未參與奪位之戰的龐樊雲,還是被視為玄熙的人馬,並且數次遭到其他兩派人馬在朝廷上的刁難、或私下的暗算。其實一開始,龐樊雲一心效忠朝廷,立場算是中立,而明白他性情的玄熙也沒有要他加入他的陣營,直到一年半前的那次遇襲——
一年半前,在雁山攻擊龐樊雲他們,還使得孫昭中箭落崖失蹤的黑衣蒙面人,就是二皇子榮靖的人馬。也就是自那次孫昭被無辜牽連,忍無可忍的龐樊雲終于打破原則,以自己的力量狠狠報復了榮靖,再加上玄熙的適時出手,榮靖便被摒除在太子名單之外。然後,玄熙如願登上太子寶座。
不過,一些舊勢力仍在暗中蠢蠢欲動,不願善罷甘休。即使玄熙已經成為太子,其他各擁其主的人還是在一旁虎視眈眈等待時機要將他拉下。而皇上最近的身體狀況,就是讓他們以為有機可趁的最佳時機。
近幾個月來,皇上上朝處理政事的時間愈來愈短,甚至到了這個月,他已經不再上朝,而他身邊最常陪伴的,則是他寵愛的蘭妃,也就是二皇子榮靖的母妃。可想而知,從未放棄讓自己孩子登上太子大位,甚至九五至尊寶座的藺妃,一定會想盡辦法在病重的皇帝身上下功夫——這也是玄熙費心在防的事。至少到目前為止,蘭妃還沒有成功。而一直將他視為眼中釘、玄熙幫手的榮靖一伙人,除了從未放過機會或明或暗找他麻煩外,近來根據玄熙的持續追查,另一個從開始爭奪太子之位至今便隱藏幕後策畫所有計畫、替榮靖鏟除阻礙的大臣,十分有可能就是當今聖上的皇弟——尚王爺!
這就是那日玄熙匆匆派倪秋水來將軍府告知他的訊息。玄熙長久以來的懷疑果然成真。原本他就覺得奇怪,以榮靖那幫人的腦袋和勢力,竟可以做出幾件連他也不得不佩服的高明算計,于是他便懷疑榮靖的背後還有人在操控著。一直到最近,他才終于循線逮到那只老狐狸的尾巴。
尚王爺,的確是只有極少數人才能看透其真面目的老狐狸。
尚尊為人海派、出手闊綽,滿朝文武百官幾乎全與他有相當的交情,而他更喜結交文人詩畫家。在他的王爺府里,時常舉辦雅士文人的吟詩會,就連他府里收藏最多的珍寶,也全是世上最有價值的書畫,所有人都知道,他可以為了得到一幅名家的真跡一擲千金。就因為他給予世人這番不逐權奪利的強烈印象,所以即使在之前的太子爭奪戰中,幾乎大部分的臣子都選邊站了,他依然像不受影響地浸婬在他的詩畫之間,沒有人會懷疑他,很少人將他當威脅,只有玄熙……
玄熙向來不輕易相信眼楮看到的事,他要證據。而尚尊的圓融與和善本來就讓他看不順眼;加上他發現尚尊多年以前曾被他父皇奪去所愛,而他至今都未再列正妃,所以他不認為他這皇叔真如他表面看來這麼簡單。于是他盯上了尚尊,然後一層又一層地剝開他真實的身分——一個野心勃勃的尚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