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悠悠忽然將視線往鄭堯臉上一瞟,再似笑非笑地說︰「我覺得你好像是逼良為娼的老鴇。」
鄭堯張大嘴巴,哭笑不得。
至于楊傲群,則贊許地噴出一聲諷笑。「說得好。」
看了站在同一陣線上的兩人一眼,鄭堯立刻聰明地放棄爭辯,不過可沒放棄他的好奇心。
「悠悠,我看妳的樣子應該還是個學生吧?妳讀哪里?怎麼會和我們楊大作家這麼熟?我看他可是很少跟其他人好成這樣的。」
「咦!是嗎?」沈悠悠半信半疑,但私心底又不禁雀躍起來。鄭堯的意思是,他沒見過楊傲群身邊有其他親密的女人嘍?
原本行駛中的車子突然來了一個大轉彎,然後緊急煞車,而毫無防備的沈悠悠立刻被摔去撞車門。
「咚」的一聲,頭去撞到玻璃發出踫撞聲,她抱著頭悶唉一聲。
楊傲群一臉緊張地轉過頭。「妳沒事吧?撞到哪里了?」
「頭。」沈悠悠重新坐好,一手揉著被撞痛的左額,一邊皺眉回答他。
「喂,怎麼了?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怎麼突然來個大轉彎?」坐在前面的鄭堯幸好系了安全帶,他探出頭察看車子的前方和左右,驚魂未定地問。
「剛才有只貓跑過去。」楊傲群一邊說,一邊伸手過來拿開沈悠悠按在額頭上的手。打開燈,他看見她瑩白的左額上有塊淺淺的紅瘀。「對不起,很痛吧?」他輕觸了下那塊紅瘀,她馬上往後一仰,順勢靠回椅背。
「還好啦!又不是你的錯,你別在意。」沈悠悠一副安啦沒事的模樣。
楊傲群濃眉一蹙,又看了她額頭受傷的地方一眼,不過沒再說什麼。將車燈關掉,把注意力轉回前方,車子繼續往前開。
「小姐,妳真的沒事?」換鄭堯轉過來關心她。他當然听到了那聲不小的踫撞聲,果然,借著外面的路燈,他發現她額上那塊紅腫了。
沈悠悠搖頭,仍是報以沒事的笑。「等一下回去拿冰塊敷一敷就好了。」
一會兒,鄭堯的家先到了。他下車,跟車上的兩人揮手再見。
車里放著輕音樂,害得沈悠悠開始有點昏昏欲睡。
「我覺得你的這個經紀人人很好,你應該很喜歡他吧?」怕自己真睡著,她趕緊找話題說話。「對了,要是他下次問起我,你會怎麼回答?說我是你的朋友嗎?」她想知道他會如何回答。
沉默了下,楊傲群才開口,隱帶笑意,「不,是『小』朋友才對。」
心底掠過一抹失望,但她立刻噘起小嘴從後視鏡瞪他。「我已經二十歲,可以投票選總統了,還算小?哼!你以為你大我幾歲就很了不起嗎!」
沒想到他竟點頭同意。「是沒什麼了不起。」看了後視鏡上她逗人的表情一眼,唇角止不住泄出笑意。「不過對我來說,妳真的還很小。妳的年紀,青春才正要起步,這人生才等著妳去探索……」
「听起來,你好像已經是個歷盡滄桑的老頭子似的。」她敏感的咧。
楊傲群像被她這話觸動了什麼心事,嘴角的那一絲笑容漸漸收斂了起來。
「咦!欸欸!慢點、慢點!你把車子停在這里就好,我家到了!」眼楮不小心瞄向窗外,沈悠悠這才發現他快開過頭了,趕忙出聲要他停車。
楊傲群慢慢將車停在路邊,很快地看了一眼這附近的環境。
「我住的地方就在里面棟公寓的七樓,所以我在這里下車就行了,」沈悠悠敲敲他的椅背,頓了一下,才小小聲對他承認︰「其實……嗯……其實我剛剛騙了你,我今天其實有騎車啦,車子就放任你剛才遇到我的那附近,只是因為……因為很高興看到你,所以……那個……對不起。」低頭懺悔完,然後偷偷抬起頭瞄向他。哪知道他已經把頭轉過來看著她,嚇得她一時不敢亂動。
楊傲群卻只是把眉頭揚了揚,沒說話。
兩人就這樣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到最後,膽子又回來了的沈悠悠才終于小心翼翼地開口問︰「你有沒有在生氣?」
「沒有。」很干脆。
咦!這麼好說話。「那我下次可不可以再去找你?」得寸進尺。「我要把衣服還給你。」不是隨便去玩的。
「可以,」沒第二句話。接著他轉回身,將車熄火,再打開車門下車。
沈悠悠一時沒能理解他的舉動,因為她的心思還停留在他爽快答應她的事上。等到她飄飄然下了車,和他揮揮手要走時才發現他走在她身邊,她這才忽然回過神來,驚訝地看著他。
「你……」不會是要送她到門口吧?
「妳的額頭腫得像發糕,妳一點痛覺神經都沒有嗎?」摘下了墨鏡的眼楮凌厲地瞪著她,楊傲群的語氣有些凶狠。
十分鐘後,兩人置身在沈悠悠整潔寬敞的公寓里。
一踏進沈悠悠的住處,楊傲群雖然有些訝異她一個人竟住在這種不是一般大學生能住得起的家庭式公寓,不過他還是什麼也沒說,第一個動作就是去廚房的冰箱找冰塊,並且一邊要她把醫藥箱拿出來。
沈悠悠可從來不記得家里有過醫藥箱這玩意兒,但依稀彷佛好像有印象她那現在已經跑到非洲行醫的大表哥曾帶來一個放在她這里。
搔搔頭,她呆站在客廳,努力地想了又想,最後總算想起,興匆匆地跑去床底下把它挖出來。
獻寶似地,她把醫藥箱捧到了楊傲群面前。「看!我找到了!」
已經準備好冰塊、坐在客廳等她的楊傲群,把醫藥箱拿過來打開看了一下,點頭。
「妳坐下。」等她坐好,他便把用毛巾包好的一團冰塊壓上她腫起來的額頭。
那又刺又冰的觸感立刻讓她縮了一下,但她並沒把頭轉開。
稍後,等她受傷的地方消腫了些,楊傲群才拿起其中的藥膏替她涂上去。
而沈悠悠則一直乖乖地坐著,任他在她額頭上涂涂抹抹,看著他熟練俐落的動作,她不禁好奇地問︰「你以前常常受傷嗎?」
「對。」出乎她意料的回答。
「為什麼?」不接下去問對不起自己。
「跟人打架。」好理所當然的口氣。
「你都打贏還是打輸?」沒問為什麼打架,她對輸贏比較有興趣。
眸光幽幽然地看著她洋溢青春光輝的臉蛋一眼,他慢慢吁出一口氣,視線轉開。「剛開始,我的個頭比不過其他人,所以我很少打贏;不過等我長大了一點,變成他們很少打贏我。」動手收拾著冰塊和醫藥箱,他語氣漠然地像在說別人的事。
沈悠悠緊緊地盯著他,沒說話。
「妳不是老說我像黑道大哥?事實上我真的差點跑去混黑道,」淡淡說起年少輕狂時。
「可是你是『差點』。」很注意听他說的一字一句。
「對。要不是我的養父母及時拉回了我,也許現在我真的成了黑道大哥也說不定。」模了模自己的下巴,想來還滿肯定自己的實力的。
「養父母?」頭一次听他提起關于自己的身世,沈悠悠不由得拉長了耳朵。
楊傲群忽然有些好笑地看著她一副準備要听世紀大八卦的表情,他拍拍她的頭,起身走到廚房去把冰塊倒掉。「小時候我家出了事,所以十歲的時候我被住在美國的親戚接去,他們收養了我。而我呢,非但沒有步入歧途,現在還變成了有為的青年,就這樣。」三言兩語說完他三十年的人生歷史,彷佛他經歷的那些事只是稀松平常、只是隔壁鄰居也可能上演的家庭劇。
但,天知道,他的人生差點就讓那個人給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