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她以為自己死了。
「別光,我是春(冬),對不起,我們剛才一直不知道妳跑進來了……別光,妳能不能張開眼楮?」熟悉的似男似女聲一直不放棄地終于將聲音逼近她耳邊。
別光睜開眼楮,剛開始她什麼都看不到,可是卻立刻感到全身快被燒灼一樣的痛。但她已經認出那聲音了。那是春和冬。春是男聲,冬是女聲。春是人,冬是魅。
「好……痛……」她咕噥著抱怨,視線慢慢清楚了。她看到兩張一模一樣的美麗面孔。一個若隱若現,一個血肉真實。
別光對他們自然不陌生。
冬半透明的臉龐靠近春,神情有些緊張地和他商量著︰「別光傷得很重,我們得快讓她接受治療。」
「可是外面現在亂成一團,而且那個若風影好像還不肯放過別光……」春怕別光一出去就被那女人逮住,死得更快。
「那怎麼辦?」冬的臉皺成一團。
「……我們先輸些力量讓她暫時止住血再說好了。」春終于有了主意。
冬突然轉頭看了神殿外四處亂竄亂飛的閃光雷影一眼,立刻決定︰「你把別光背到下面正殿,我一邊幫她止血。」
春也驚覺隨時可能波及進來的戰況了,于是同意。
兩人立刻開始各自進行工作。
而別光直到現在才發現自己身在何處,也感覺自己被背起,冬則將她透明、微微發光的掌心貼在她的額上。很快地,一股既陰柔又陽剛的生之氣由她的額心灌入她體內,漸漸地,她原本昏沉的意識又被凝聚了起來,燒灼的傷口也不再痛得那麼難受。
春背著別光往下走,冬則跟著不斷為她輸入些兩人合起來的力量,一直到地下一層、真正的海神殿里,春才放下別光,而冬也才放手。
倚在海神像的腳上,別光閉眸,輕促地喘息著。
春和冬蹲在她跟前,緊張地看著她。「沒事吧?別光?」
別光正努力克制著自剛才春背著她、愈到這下面她愈感到某種急切的渴望;她甚至覺得,仿佛就連她全身的血液和她的魂魄都在回應著那渴望。
她在渴望什麼?
不是在這里!在這更下面,有她渴望著的……
她勉強睜開了眼楮,試著轉移自己的注意力。「謝謝你們,我沒事……」對他們回以感激的笑。
兩人有點放心,卻又無法完全放心。
「妳也知道,我們的力量屬半陰半陽,不能讓妳接受太多,否則只會對妳的身體造成傷害,現在最多只能暫時止住妳大量的失血,保住妳一些元氣,我們最好去搬救兵來。」春的神情嚴肅王極。
外面那些太後的人幫不上忙,不過在宮外有他們的人。如果他們動作快一點,就可以把「夏」找來。
這場混戰雖然來得突然,不過已經有人很快地把太後送到隱密的地方躲藏,否則說不定他們光要保護太後,就不能顧及到別光。
他們真的完全沒料到別光會闖進結界里,而且更糟糕的是,她還因此而受重傷。這下看他們要怎麼跟索真交代。
他們兩個此時心急如焚。
「別光,妳在這里等我們,我們馬上就去找人來醫治妳的傷!」冬當然知道春心里想的。
「妳自己要小心一點。可以嗎?」即使將別光移來這一層算是安全一些了,春仍擔心有人、尤其是外面的敵人會攻進來。
神殿雖然平日是太後的聖地,尋常人未得她的恩準不得靠近,可是在這非常時期,他們也管不了這麼多了——更何況以他們的能力,他們其實也不是不曾好奇地偷偷進來參觀,要不哪里知道真正的海神殿在這層。
就像別光一樣,他們也都睜只眼閉只眼地縱容她老往這里跑,有時還暗暗幫她處理掉差點撞上她偷來這里的太後的人呢。
別光靠著春、冬給她的能量,已經好多了。「我……可以,你們別擔心……」對他們一點頭,表示沒問題。
雖然還是不放心,不過為了爭取時間,一人一魅仍是火速向外面疾奔而去。
而等他們一走,別光就再也控制下了那股不斷驅策著她的渴望。
她必須接近「他」,更接近「他」!
她的神志似乎慢慢恍惚了起來,不過她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往旁邊移了一點距離,模到下秘道的機關便毫不猶豫地捶下。等石板滑開,她立刻向下走。
這一段下到洞穴內的過程,她不怎麼有印象,可當她站在階梯的最後一層、看見里面竟多了兩個人影時,她半驚醒著。
一個是熟悉卻又有些不對勁的人,一個是完全陌生的人。
正在洞穴內似乎在商議著什麼大計的兩人,也驚詫萬分地瞪著竟可以無聲無息出現在他們眼前的別光——即使此時的別光渾身是血、滿身狼狽。
雙方在各具心思的沉默中互視了好一會兒。
而盡避別光的意識有些飄浮,但她仍認出了其中一人是太後。
她有些懂又不懂——太後的面貌是她熟悉的面貌,可是她不懂的地方就在︰太後為什麼現在看起來仿佛一下子蒼老了許多?而這正是她看到太後時會感到萬分熟悉、卻又覺得不對勁的原因了。
至于站在太後身邊、那令人感覺極度不舒服的怪衣怪袍男人,她不認識,也不想認識。
「別光?!」明壽太後在此時才忽然想起地、慌亂地以袖掩住自己蒼老的容貌,她幾乎是又懼又怒地拔尖了聲音︰「妳……妳怎麼會知道這里?!妳怎麼會來這里引妳馬上給我出去!等我處置妳!出去!」
她看到了!她看到她這模樣了!
幾乎沒人看到過她這副模樣,可是現在竟讓這丫頭給發現了!
明壽太後的鳳目閃著危險的殺意。
別光沒听見她說的話,更沒發覺她殺意已起的眼光,她只覺得自己的意識好像已和外面的世界隔了一層厚厚的牆似。她的腳步在移動,她發現自己正在用迫不及待的速度往一個地方移動。
明壽太後有一下反應不過來地看著別光很快地走上高台,而她終于注意到別光古怪的神情。回過神來,她隨即大步過去要喝阻別光竟沒將她放在眼里的行為。
「別光!我命令妳下來!」怒氣更盛。
「要我解決她嗎?」一直在明壽身後的支邪,用一種仿佛從地獄飄上來的寒冽聲音道。
明壽即使在盛怒中,理智仍未完全失去,一霎便冷靜下來,迅速權衡了利弊得失後,立刻做出決定︰「她還有利用價值,不能殺,先抓她下來再說!」她雖然不明白別光為什麼會滿身是血,但想來和外面的情況有關聯,至于她又怎麼會闖進來這里,她倒要好好盤問清楚了。
總而言之,現在先留下她一命,待她再想想該怎麼處理。
而別光就在這轉眼間已經踏上高台,站在里面躺著冰人的大冰塊旁。
別光低頭看著他,眼神朦朧迷茫。接著她彎,淌著血滴的手先是試探地觸模向他臉的位置,然後她眼楮一閉,再也支持不住地整個人倒在冰上。
血,像涓涓細流一般從她的每個傷口淌下、染上了她身下潔白剔透的冰層。而詭譎的是,就在她的血踫到冰的那一瞬間,那堅不可摧、表面光滑無痕的冰面卻悄悄地由上而下裂出一條細縫,一滴血珠就沿著細縫往下滑,滑進了冰里、滑到了男子的額心。
男子的眼皮輕輕顫了下。
別光無意識地俯臥在大冰上,但是一種暖洋洋的感覺卻讓她漸漸清醒了過來。等她又開始有了感覺,她首先看到的,就是一雙黑如幽冥、如玄星,仿佛天地奧妙皆在其中的眼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