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娥立即有些狼狽地垂下眼。「不,小姐,小的只是以為那宮女在對小姐亂嚼舌根什麼的……」
別光當然清楚,其實暗地里太後一直不讓她和宮里的其他人——包括王族的人、也包括下人們——太接近。她住的別苑位在王宮最僻遠的一角,美其名為清幽不受他人打擾,實則讓其他人減去自動和她接觸的興致;就連在別苑問候、打掃的宮女下人們,也是半個月換一批。總之,太後成功地讓她在這宮里除了她之外,完全沒有一個可以聊天的對象。
事實上,別光一點也不在乎身邊有沒有能信賴的人,因為她早早就明白自己的事、自己的秘密是完全不能跟旁人分享的。再說,除了哥哥,她還有個就算听她說上一天一夜的話也不會煩的好听眾呢。
對了,當然是那個「冰人」。
罷才在太後那兒陪她聊天、說說笑,不過有幾次她發現太後一直撫著自己的臉深思蹙眉;而太後也發現她的注視了,眉寒肅地蹙得更緊,又像要掩飾真正心思似地立刻放松,對她慈愛地端起了笑顏,並且還似真似假地開玩笑說︰「妳們有沒有發現我最近好像老了?妳們真的都沒發現嗎?唉!本宮真羨慕妳們的年輕,如果可以,本宮希望這世上有什麼力量或方法能夠讓咱們女人青春永駐。」
她記得圍在太後身邊的所有人馬上誠惶誠恐了起來,還忙著奉承太後依然貌似從前,不輸宮里的公主們……等等等等的贊美詞全部出籠了。
至于她呢,卻在那時才恍然有個模糊的意念襲上心,不過她並沒有深入想太多,直到方才太後要休息,她退離開太後寢宮隨意走到這兒坐下,想著想著,才終于想到哪兒不對勁。但就在她想到關鍵點時,就遭到那女子的偷襲了。
現下,那擁有異能的女子離開了,這方才在太後面前奉承得最賣力的宮娥一過來,馬上又引得她聯想到之前的思緒。
暫時將那女子的事拋開,別光直直地、坦率地看著這叫「易商」的資深宮娥。
「易宮人,妳進宮來好像也很多年了,妳也一直跟著太後是不是?我想妳一定是真心誠意地認為太後的美麗容貌一點也沒有改變,對嗎?」
的確!自她有記憶以來,她印象中的太後仿佛就這麼貌美。而且當宮里其他和她同齡的女人隨著時間的逝去,或多或少都呈現出歲月的痕跡,必須靠胭脂水粉來掩飾時,太後卻似乎完全不受影響地維持著她多年前的容貌和體態,或者,她的老化速度比一般人緩慢到讓人看不出來?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太後是特別的?
如果是異能者,容貌不老有其可能,而她也會知道。可是她可以確定太後只是個普通人,而且她也從不曾听哥哥提過,太後要他去替她找出駐顏之術。那……莫非是她之前猜疑的,太後的青春永駐和她在後宮所祭拜的「海神」有什麼關系?或者說……跟她藏在神殿深處的「冰人」有什麼關系?
她知道「冰人」身上存在著某種未知的力量,就連她也深刻地感受到了。所以如果說太後的「不老」和「冰人」有關,她可以相信。
爆娥在她突如其來的問題下顯得有些猜忌,不過只遲疑了一下,還是小心翼翼地點頭。
「小的是這麼想沒錯。」
「難道妳不會感到奇怪?」
易宮人隨即警覺似地低下頭。在宮里謹言慎行是必須的,尤其服侍的主子是最有權勢的人時,她們比其他人就更戰戰兢兢了。
「不,小的從沒想過。」刻板的回應。
別光在心里微哼了哼,其實早就知道是多問,而且也問不出什麼。
不再理會這木頭標本,她專注回自己的思緒。
看來,一切的關鍵全在太後那兒了,要不除非……
她能多少從「冰人」身上挖掘出秘密!
對于自己的秘密,太後當然絕不泄露半分,所以她若真的好奇,恐怕現在也只能從別的地方下手了。
也許她應該去試試,看看有沒有可以和「冰人」溝通的方法?
金古王朝,受最多朝廷眾臣敬重擁戴的右相,突然傳出身染重病的消息。而這消息一傳出,許多朝中同僚大臣們紛紛親自上門表達關切之意。但沒有人能和羅歐右相見上一面。
由于右相的家屬出面轉達相爺病情沉重不便見客之意,所以每個去到右相府的人也只好留下幾句慰問,便不敢再打擾地悄悄離開。
但也因為一向身體硬朗的右相病倒得太突然,甚至病重得無法見客,所以朝中無可避免地馬上流傳著各種耳語揣測。有人說他是見鬼中邪,也有人說其實他是被仇家暗殺重傷……不過其中最感錯愕的,卻是原本在右相的召集下準備秘密上書三位王朝大公、提議削減太後過當權力事件的幾位大臣。右相的身染重病,自然使得他們的計劃勢必得暫時延後了。何況,現在就連與右相私交甚篤的他們都無法見到他,更別說有機會問他的意見了。
總而言之,右相羅歐的病情在這兩天成了人人關心詢問的話題,就連王上也連派了兩位御醫到右相府去。不過替右相看診的兩位御醫,皆表示右相的病況令他們束手無策。因為據右相的僕從說,右相自去城外的「暮山」踏青回來便因頻頻感到疲累而回房休息,沒想到卻從此昏睡不起。
就這樣,被所有御醫、大夫診斷身上毫無病征的右相,在眾人找不出原因、也喚不醒的情況下,已經昏睡在床上超過五天了。
可是接下來,仿佛是受到了什麼感染似,朝中的幾位臣子們開始一個接一個的病倒,而他們的病狀就跟右相一模一樣。
這下,不僅整個王朝被震撼,「不知道下一個會不會輪到自己」的恐懼陰影,也不約而同籠罩在每個人心上。
別光驀然自睡夢中驚醒過來。
她在黑暗中睜大眼楮,意識仍有一半停在剛才的夢境中。
突然地,她打了一個寒顫,接著終于完全清醒。雖然清醒了,但剛才夢中的景象卻讓她極度不安。
她夢見渾身是血的哥哥!
別光從床上翻身坐起,再也沒有睡意。
淡淡的月光自窗外灑了進來,也映進停在窗上一個安靜未動的黑影。
別光轉過頭,與那一雙凝青碧眼對視了一會兒,這才有了主意。
「拉拉,我擔心哥哥出事了。」她一邊對著佇在窗上的雪鵑拉拉開口,一邊披衣下床走向牠。「不管他在那里,你都可以找到他,對吧?你快去找他。快去!」拉拉是哥哥最親密的伙伴,牠比任何人都更能準確地察覺到哥哥的行蹤。
拉拉听了她的話,仿佛也早有所感,只等她派下任務好解除主人先前的指令似,牠雪白的翅立刻撲展了下響應她,隨即便往月色下的夜空疾飛而去。
別光站在窗口,看著牠雪白的身影向東方掠去,轉瞬就消失無蹤。
即使哥哥要出門,卻從來不曾具體告訴她他要去哪里?做什麼?可是她知道他是去為太後做事——她不在乎他是不是去殺人放火、做盡壞事,她只在乎他的安危。雖然她相信哥哥的能力和本領沒人比得過,但這世上畢竟總有令人防範不了的意外狀況隨時可詬發生。
不知道為什麼,剛才的夢境讓她一直心神不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