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是很玄奇詭異,但不管他此刻信不信,他相信他都有辦法去找出證據。更何況他也不信小歡會為了替自己月兌罪來編出這種怪誕的謊言騙他。
他清楚這丫頭可不是這樣的人。而且他總算知道她為什麼老是徘徊在他的住處了——是因為鏡子,不是因為他!
唔……男人的自尊有些小受傷害。
「嗯……解咒的方法……」展歡就是說到這兒才忽然沒勇氣繼續說下去。
荊天衣緊盯著她在這時開始飄移不定的眼神和微微泛紅的臉蛋,直覺敏銳了起來。
「難道解咒的方法跟我有關系?」他直接問了。
展歡的眼皮一跳、頭皮發麻,忍不住將驚訝的視線投向他。
看樣子沒錯——荊天衣光瞧她的神情就知道答案了。
他吁了口氣,接著忽然俯身向前,伸掌箝住她的雙臂,將她由跪著的地面上捉起,放回椅子上坐好。
展歡則在他傾向她時,還來不及對他的下一步舉動作反應,她就發現下一刻自己已經重坐回石椅子上了。而且也是在這時,她才開始意識到一陣被她忽略的痛麻感慢慢由雙腳泛上來了。
她僵住,一動也不敢動。
荊天衣的眼楮閃著笑意,靜靜地看著她吃足苦頭的表情。
展歡當然察覺到主子爺一直盯著她,可她的視線最多只到他的下巴,就沒膽再往上移。
就這樣,兩個人對坐著沒說話,氣氛有些古怪。
好不容易,展歡終于等到雙腳的刺麻痛感消退下去了,她也不禁松口氣。
「好吧!妳可以說了!」荊天衣慢悠悠地開口了。
展歡的一顆心幾乎要躍出胸口,停了一下,她這才輕聲地咕噥︰「我可不可以不要再說了……」
「如果妳不想鏡子被我沒收、再把妳扔出府,那也可以!」听仔細了,荊天衣咧了咧嘴,好整以暇地道。「對了!還有妳的太曾外祖母得永遠被困在鏡子里,妳自己也看不到十九歲生辰之後的陽光。」他最在意的是她在十九歲前會沒命的詛咒,不過她自己卻好象一點也不緊張。這丫頭!到底是神經大條或是嫌自己命長?就算當降臨在她身上的詛咒是巧合、無稽之談,她多少也表現得積極一點吧?
這主子爺……是不是在威脅她啊?
展歡忽然有這種強烈的感覺。
悄悄地,她抬眸看向他。
荊天衣立刻攫住她的視線。而這回她倒是沒有跳開。
「爺……真的非听不可?」展歡想確認這點。因為接下來如果她真的讓他知道那解咒的方法,她得要有非常大的勇氣和直接被轟出府的準備不可——她想,任何一個人知道自己身邊有人對他懷有企圖、不安好心,都會離這人遠遠的吧?雖然這不是她自願的,可她若想解咒,就得找他「下手」倒是千真萬確的事實啊!
「說!」荊天衣挑起一道濃眉.
「呃……我要爺一滴血!」他的表情有點嚇人。展歡偷偷吞了下口水。
「就這樣?」荊天衣的眉毛揚得更高。懷疑地直盯著她閃爍的眼神,擺明了不信事情這麼簡單好辦。
「啊……」她眨了下眼,心里還在掙扎。
荊天衣突然將上半身橫過整個桌面俯近她面前,同時還伸出一只臂膀迅速勾繞過她的脖頸攬在她肩上,完全截斷了她的退路。
展歡全身僵硬地不敢亂動,眼楮直看著主子爺那張近在她鼻端前幾寸的臉龐。
一記冷汗立刻沿著她的額際淌下。
這時,她清楚地看見他面部的肌肉忽然幾不可察地跳了跳。
「丫頭,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荊天衣似笑非笑地咧著嘴。
屬于主子爺的氣息盡悉侵攏向她的鼻間。
不行!她投降了!
「太曾外祖母要我勾引你讓你娶我為妻再各滴一滴血到鏡子上詛咒就可以解開了!」趁著她的思緒糊成一團的時候,她干脆一口氣把所有話盡吐出來。
呼!舒服多了!
不過下一剎腦袋瓜子恢復正常運轉後,她才想到該面對的現實——
荊天衣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瞬也不瞬地看著她漸漸染上不自在紅暈的臉蛋,神情透著一抹古怪。
展歡在他的注視下,只覺得她現在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直接挖個地洞鑽進去。
「呵……呵呵……爺……對不起!其實剛才我只是在開玩笑的,你別當真!」突然朝他扯開一個笑,她感到真的說出來似乎是個不智之舉,試圖力挽狂瀾。
不過來不及了!
「我已經當真了!」荊天衣遺憾地笑笑。
「爺……」好想哭。
第七章
「小歡……小歡!嘖!這丫頭怎麼一下就不見人影?明明剛才還看到她走過來……」
采月捧著一疊衣物正跟在提著兩桶熱水的福旺後面要往後院爺的住處去時,她看到了主子爺從藥鋪回來才問起的展歡的身影跑過去,可沒想到她卻撲了個空。
「福旺,你也看到她了對不對?」為了證明自己沒眼花,她立刻追上福旺問。
「咦?有嗎?我沒看到。」福旺吃力地提著水,沒空分心啦!不過小歡如果真出現在他眼前喔,他一定可以輕松很多——她的力氣真不是蓋的。
「喂!你是瞎了眼嗎?為什麼我有看到你就沒看到?」采月不相信。
「妳才見鬼咧!」福旺啐她,不想理這女人。
「呸呸呸!什麼鬼不鬼的!你給我閉嘴、少觸我霉頭……」采月面色一變,狠狠瞪他一眼。
「是妳自己說什麼『我有看到、你沒看到』,這不是見鬼是什麼?」福旺不甘示弱。
「你還說!」氣得踢他一腳。
「啊……啊啊!水……」嘩!咚!「哇!燙燙燙……」
兩桶熱水意外被踫翻,現場隨即響起陣陣驚聲尖叫。
一片慘不忍睹。
至于早遠離采月視線的展歡,只隱約听到後頭傳來的叫聲,她微愣了愣,正想回去看看出了什麼事,這時胡大嬸卻剛好由廚房側門走出來。
「小歡!妳是跑哪兒去了?妳害大家到處都找不到妳人影!」胡大嬸手上端著一壺剛溫好的酒,她又詫異又松了口氣地看著突然蹦出來似的小歡。
展歡忙搖手︰「沒……對不起!我只是回房里去整理一下東西。」她當然不能說,她回房里去跟一面鏡子「溝通」——她把今天上午將所有事告訴主子爺的經過讓太曾外祖母知道了。
主子爺听完她說到最後的解除詛咒方法之後,不但沒有正常人該有的正常反應,起碼先叱她妖言惑眾再將她丟出門外以示懲治什麼的,他竟相信她說的。
他相信她!他竟然毫無條件地相信她所說的話。而她原本事前預期他能信她一分就要偷笑了,卻沒想到會得到這個始料未及的結果,她簡直無法形容那一刻心情的激動與感動,但是她明白,從今以後她可以為主子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了!
不過她那「眉姨」似乎比較偏向「人心險惡、尤其商人更惡」的論調,認為一般人哪有可能馬上就接受這種鬼玄的事,肯定其中有詐。所以最好的方法是——既然他相信,那就叫他干脆好人做到底,立刻和她拜堂成親,滴血解咒。
展歡當然不能采用太曾外祖母的主意,更絕不可能直接陳述給主子爺知道。
總之,主子爺不但沒有因為她偷竊嚴懲她,還相信她,她就該感激涕零了。再加上她從此再不用為了身懷鏡子和欺騙了主子爺而戰戰兢兢,她的心情更是處于前所未有的輕松。至于接下來的事,已經不是她可以決定的了。
本來她就清楚要完成解咒的條件比摘下天上的月亮還難,所以讓主子爺知道,差的也只是她在他面前先丟臉而已,失敗的結果並不會因此改變。